至少在他還青蔥,還能稱得起年少輕狂的那段叛逆的日子裡,他只知道自己想喝最烈的酒,去結交看順眼的人,以及……喜歡自己喜歡的姑娘。
可也是在那段最肆無忌憚的日子裡,他爹終於蹬腿不幹了,蘇家和公孫家也莫名其妙滾出中原了,江湖上所有惡勢力好似早就瞅著這麼分崩離析的一天,然後終於蠢蠢欲動的一哄而上了。
他不知道那時候才屁大點的自己是怎麼撐起正淵盟的。
他只知道,他心愛的姑娘想要過個幸福寧靜的小日子。
這天下得太平。
他就尋思著,他平了這天下吧,這樣也算給他喜歡,也喜歡了他那麼久的姑娘一個交代了。
我只是在換種方式守護你而已。
而你,請務必要幸福啊。
不然這麼多年來,我深夜裡無法吶喊出口的痛楚,和在每一個戰場上流過的鮮血,豈不是就那麼白費了。
薛黎陷猛的啐出一口茶葉末子,接著就覺得布簾後好幾雙極具穿透力的眼光掃射過來,於是果斷的拿過院子裡的掃帚開始清掃起他剛剛隨口啐出去的地方,一邊在心裡感嘆,他以後,這種閒散時光,果然是再沒有了。
哪怕這個小孩兒是敵人那邊的也沒有關係。時時刻刻在自己腰上栓一柄危險的沒有鞘的刀,更能提醒他警覺。
他確實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所以這個小孩兒無論是福還是禍,他都挺樂呵帶在身邊的。
是個福氣的話,是他的運氣。
是個禍害的話,更是他的運氣了。
薛黎陷的眼裡突然燃起了一種奇異的光芒,很亮,但跟平時亮的不太一樣。有點像沉睡的一頭甚麼玩意兒,突然覺醒的那種光彩。
「噯~我問你話呢,不說話我就開始彈你腦瓜崩了啊!」薛黎陷屈起手指湊到嘴巴哈了口氣,接著就有要起身的動作。
那在樹杈上的孩子瞳孔明顯的縮了下,爾後膽怯道,「沒名字。」
薛黎陷挑眉,在樹底下仰臉看他,「你挺奇怪啊,老喜歡在樹上待著,我給你拿個飯的功夫你就又打算躥樹上跑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猴子啊?」
「……」
「怎麼盯上我的?」薛黎陷掏耳朵。
「你給他們飯吃。」
「怎麼不現身一起上來分吃的?」
薛黎陷掏完耳朵隨手從地上拾起一塊小碎石子,衝他彈了下。爾後指了指室內,「飯在屋裡,回答完問題,就能吃飯。」
小孩兒估計是剛才被定的身子骨麻了,此刻踩在一枝細細的枝椏上抖了抖腿,但是並沒跑,有點期待的朝屋內望了一眼,然後換了個姿勢蹲著了。
薛黎陷發現,他連姿勢都有點像猴子蹲在樹上那樣,一條胳膊抱著樹幹,一隻腳反勾著那一根細細的枝椏。
「說話呀。」薛黎陷作勢又要哈氣。
小孩只是搖了搖頭。
「餓嗎?」
小孩點點頭。
「那你他孃的還不快點回答完問題好吃飯!這個問題先跳過不說,下一個問題。」
其實這問題薛黎陷心中有點隱隱的答案,在他看到他身上那些傷口的時候,那些傷口太雜亂,而且毫無章法,甚至有許多像是叢林裡荊棘刺出來的,但不妨礙薛黎陷透過他那一身的傷口,找到一些他想看到的。
「誰教你說話的?」
「不知道……」
「嘖,誰教你輕功的?」
「甚麼是輕功?」
薛黎陷挑眉,「下來,吃飯。」
小孩猶豫了下,跳下樹來。
落地很輕,四肢先後著地,直起身來時,習慣性弓腰。
薛黎陷思索了下,指了指屋內,也不看他,「你去吃吧。」然後轉身去後廚也給自己端了盤飯。
在遠處觀望了下,那小孩顯然對筷子這玩意不想進行操作,直接手抓著那些東西開始狼吞虎嚥。
於是薛黎陷掉頭去廚房裡端了第三盤飯。
待到他回來時,小孩那滿滿一盤菜都吃乾淨了。
薛黎陷將手中第二份飯給他,然後另一份飯放到自己面前,從筷子筒裡拿出一雙筷子,也開始吃了起來。
說實話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在自己臥室裡也放筷子筒的,可薛黎陷喜歡跟他的孩子們玩突襲。
想來想去一些東西都太危險了,就筷子這玩意既常見又能當利器使。
如果濟善堂有不忙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