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什麼?”她眼珠一轉,將問題扔了回去。
“我信勞動。我喜歡體力勞動,有段時間很想做個建築工人。”他的回答很奇怪,“勞動的時候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事。”
陽光透過樹影,在他的眼窩投下一道深深的陰影,是他的側面有點像上世紀三十年代黑白片的風格。彩虹一直覺得季篁應當多笑笑,他笑的樣子很單純。可是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憂鬱的,彷彿藏了很多心事。
一念閃過,她又心疼起他來。
口渴了,她在他的揹包裡找水,卻摸到一個圓圓的瓶子,拿出一看,是那個氣喘噴霧劑。
“這東西還要時時帶著嗎?”她好奇地問,“你的氣喘很少發作了吧?”
“有三年多沒發了,成年後都很少發作。”
“可你還是天天帶著以防萬一?”
“我媽讓我必須隨身帶著。”他說,“若是發現我沒帶,她會非常緊張非常生氣。”
“真的?”
彩虹的腦海中浮現出季篁的那張全家福以及照片裡那位面色蒼白,神情陰鬱的女人。他注意到季篁每次提起她,聲音都格外柔和,臉上會浮現難得的笑容。母子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對。小時候我媽媽總擔心我會夭折……現在也是那樣。每次打電話給她,總不忘記問我隨身帶備用藥沒有。”
“那你媽媽打過你沒有?”
“從來沒有。”
“我媽曾經揍過我一次,印象特深。小時候我特別不聽話,是我們那棟有名的淘氣鬼,白天找不著影,晚上不肯睡。我爸媽是雙職工,就那一點工資,都拼命的幹,想圖表現,結果回到家累得不行,偏我不肯安靜,把他們折騰得夠嗆我媽曾經請樓下一位奶奶幫著帶我,帶了三天就罷工了,說我偷偷玩火柴差點把屋子給燒了。我媽氣得不行,狠狠地揍了我一頓。這是我第一次捱揍。”
“你真是淘氣。”季篁說,“估計把你媽媽給氣壞了。”
“你呢?你淘氣不?”
印象中,季篁極少談及家事,他反駁的很快,“我們家有三個兒子能不淘嗎?”
“那你媽媽又不打孩子,怎麼管?”
“誰說管孩子一定要打?”
“體罰孩子當然不好,不過那個時代的人都太忙,又太窮,沒什麼好脾氣或好東西留給孩子的。”彩虹嘆道。
“一代又一代的難處,我們應當儘量理解而不是懷恨在心。”
“我媽可寵我了,她其實脾氣挺爆,為了我改了不少。我從沒因為這個怪過她。”
忽然間,他們又沉默了。有關家庭和童年的話題難以深入。
“季篁,說說你爸爸,好嗎?”彩虹斗膽,“我想多瞭解瞭解你。”
“我爸很早去世了。”他的語氣很平淡,好像在敘述一條過時的新聞,“他死於煤礦事故。”
“你……嗯……很傷心吧?”她小心翼翼的說
他沒有回答,卻忽然說:“我餓啦。”
“你餓了?”彩虹莫名奇妙。
“我們下山吧。”
三個月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彩虹一家進入冷戰狀態,冷戰的具體形式是雪藏:在沒有誰提到過季篁。這個和彩虹熱戀的男人並不存在。正常生活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何大路晨昏顛倒得出車,李明珠朝九晚五得上班。彩虹亦將身心投入到博士入學考試。這種在職考博其實是定向委培,只要英語過關,名額上絕無問題。彩虹原本十拿九穩但因為出題的是號稱“催淚彈”的崔東壁,他不敢掉以輕心。
果然,三個小時的理論題考的她差點斷氣,滿場子的人都在抓耳撓腮,越急越寫不出,只差拿繩子上吊。一出考場,彩虹就對著季篁罵娘,“靠!這崔大仙今年出的題絕對是史上第一難。光審題就去掉一個小時,他還讓我結合哈貝馬斯,德里達,福柯來談巴特勒的表演性,問我表演性和表演有什麼區別,在女性主義批判裡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刁難死我了,一屋子的人全傻眼滿場子的長吁短嘆聲。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季篁悠閒地看著她,“沒那麼嚴重吧就算不會答,胡扯幾句,把卷子寫得滿滿的你總會吧?”
“放心放心,”彩虹說,“我特能胡扯,哈貝馬斯沒讀過,其他的人都知道大概。不過,這道題我真不知道怎麼答,盡在卷子裡打太極了。別人還能糊弄,崔大仙肯定糊弄不了,估計要扣掉我四十分。嗚嗚嗚,我可要不及格了。”
越想越沮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