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申年間,雲籠紫微,星月失色,仰天台宿夜占星,冰晶球破,得破曉傾城之預言。”這記載的是前宣滅亡前倒數第四個年頭的事了,如今已有十七年之久。小隱將這行字來回看了數遍——破曉傾城之預言?聽起來很有幾分神神叨叨的意味,但預言出自仰天台祭司,哪怕小隱本不怎麼相信街坊流傳的所謂預言,也不容小覷。只是這庚申年間的天史,怎會被摘在《破曉志》裡?單這“破曉傾城”四字,怎會與人丁稀少、地位極低的漂族扯上關係?
還不如“破曉之印”來得誘人。小隱又將書翻了回去,只找到破曉術的粗淺心法,而封印,屬於另一派系,書中並未提及。但若是能將破曉術和封印各術盡數涉獵,說不定能由此窺得破曉之印?當小隱心生這個念頭時,連自己也嚇了一跳。她自幼所習的是使刀弄劍的搏擊技藝和呼吸吐納的內功心法,從未接觸過什麼巫蠱法術,自然不知修習之艱難。她也不知世上有很多人窮其一生也只煉得粗淺,而如仰天台祭司那般臻入化境的,除去後天的修行,先天靈性也有著莫大的關係哪。
然而這一念頭一旦萌生,便如春風野草般滋長,以至於她將《破曉志》拿起又放下,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心裡一個勁的做著鬥爭:挑揀了半天,真的要取一本外族的傳志嗎?真的要去鑽研什麼破曉術、破曉之印嗎?可是,是與我無關的事,是與我沒有半點沾親帶故關係的人哪。當小隱不斷否定自己最初的念頭之時,她霍地想起了顧年在公主畫像前低頭自語時的神情,似眉覆落雪,塵埃盡固。於是她在最後一次放下《破曉志》、退後欲走的時候,又忽然一個轉身。
啊呀!她發出一聲低呼,抄在手裡的《破曉志》脫手而出,在半空畫了道弧線,小隱在低呼聲中追了過去。彎腰撿起時瞥見半截紙飄了出來,她心裡暗歎一聲:這裡的書未免也太經不起摔了,只一摔便有內頁脫落了。
這小片紙張一飄就飄向玲瓏庫盡頭微光投下的地方,飄過了上有“莫取”二字的竹簍,飄到了金絲玉階之上。小隱三步並作兩步登階而上,手指觸及之時定睛一看,整張臉忽然變了種神色。
這不是《破曉志》的內頁,是夾在裡面的半張信紙啊。
單看字跡,應是出自女子之手,娟秀細瘦,但個別字跡似乎曾被打溼過,模糊又微皺。藉著頭頂的微光,小隱辨認著,讀出了個大概。
這信開頭就是這樣一句話:“橫煙:明日便是我大婚之日,幸而你不來,本就沒什麼好看的。”這寥寥一句好似生無可戀,直看得小隱一陣驚駭,什麼樣的女子在出嫁前日是抱著近乎絕望的心情寫下了這樣的話?而那橫煙,又是誰?
再往下看,她竟話鋒一轉,在交代著另一樁事:“今趟手書一信,不知來日何時再敘。不知你可注意到這個送信來的孩子?那就是我當年機緣巧合收養的孩童,如今卻不能看著他長大,只能把他交付於你了。將他撫養成人,這恐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了。他今年六歲,尚無姓名,但我已想了一個,你看可好?”
戛然而止。小隱翻遍《破曉志》,不見後半張信箋,急得她想破腦袋也無從得知那孩童的姓名。但更大更深的疑惑一個個接踵而來:此信出自誰手?寫於何時?至於剩下的半張信紙,又去了哪裡?
末了,小隱抱著昏漲的腦袋頹然一嘆,一屁股坐在了金絲玉階上。坐下時,玉階響起了“咚”的一聲響,直把她嚇得不輕,一屁股跳了起來。當她正欲拍著胸口壓壓驚時,頭頂上方傳來了一陣語聲,駭得她渾身一縮,做賊心虛似的抬起腦袋。哪知抬頭所見,只是與金絲玉階相連的一方空曠木頂,並無異樣。當她仔細一辨耳中熟悉的語聲後,反應過來,上面竟是九王爺的書房啊。
九王爺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這金綾扣,是他讓你帶來的嗎?”
“是,不過不曾親手呈上,請王爺見諒。”是顧年不疾不徐的語聲接了九王爺的問話。
九王爺愣了一下,低嘆道:“怎會不理解?讓外人代勞,這是很穩妥的做法,想不到十年不見,他也謹慎了很多。”
“這是顧某的私念,前樓主並不曾這樣交代。如王爺所說,相去十年,非但顧某對王爺心思一無所知,連前樓主也無從揣度,只能借他人之手來試探。”顧年緩緩解釋,“若王爺對故人往事無動於衷,那顧某不必露面,全身而退,若王爺心存眷念,那麼顧某就在眼前,正好憑隨後的清塵劍法亮明身份。”
好慎密的心思!無怪顧年要挾風霜代呈金綾扣,原來中間存了這麼多的複雜隱秘。小隱暗暗心驚,這個顧年,現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