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承想皇后接受了她的提議,卻不要她的陪伴,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
“奴婢遵命。”她無奈道。
顧雲羨點點頭,帶著阿瓷一起出了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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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安殿左側僻靜清幽,顧雲羨想要醒酒自然是順著左側的迴廊散步。正打算繞一圈就回殿內,卻不經意間看到遠處一個頎長的身影。
頭戴漆紗幞頭,身著紫色官袍,明明是貴極的裝束,立在那裡卻似一管修長的翠竹,是這汙濁塵世裡唯一的清韻。
她注視著那個影子,終於明白自己今夜的忐忑不安是為了什麼。
猶豫了一瞬,她還是對阿瓷道:“你在這裡看著,我過去和崔大人說幾句話。”
阿瓷一愣,“小姐,這不好吧?”
顧雲羨淡淡一笑,“我只是上去問問,說幾句話就走。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會有什麼。這裡是正在召開華宴的慶安殿,難不成我還會在這裡和臣子有點什麼不成?”
阿瓷想了想,覺得也是。國朝禮教並不似前朝那般迂腐森嚴,女子可以公開傾慕男子皮相,男子也可以當眾對女子示愛。在這樣的風氣下,皇后與即將成為太子太傅的臣子見一面、說幾句話,也不會有人就往私情上套。
更何況,這兩人一個是皇帝的寵臣,一個是地位穩固的皇后,都不是隨便幾句讒言就能損傷到的。
這麼一想,她也就安了心,立在原地等著顧雲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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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安殿不遠處便是太液池,此刻已經全部結冰。崔朔獨自在欄杆邊立了許久,臉頰被寒風吹得冰涼,卻仍不想離開。
他的視線穿過重重黑暗,企圖看到在不遠處的冰湖之上,是否有一個烏髮雪膚的少女,一身紅衣,踩著蓮花而來。
“崔大人。”
一個輕柔的聲音,冰裂玉碎一般,重合了幻境和現實,讓他瞬間清醒。
他回頭,顧雲羨正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大人今夜看著心情不大好,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顧雲羨等了一會兒,見崔朔既不行禮,也不開口,只得主動道,“酗酒傷身,大人適才席上實在喝得有些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上來跟他搭話。大概是前陣子阿桓的話提醒了她,讓她覺得自己就算是想要避開他也做得太過明顯,也許在不經意間已經傷害了他。今夜看到他這樣,更讓她懷疑自己的擔心成了真。若他當真一時失控而做出些什麼或者說出些什麼,彼此的境況就危險了。
崔朔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輕笑一聲:“娘娘真讓臣意外。臣還以為,您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和臣多說一句話。”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口氣讓顧雲羨覺得怪異,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崔朔眼神淡然,可顧雲羨卻從裡面看到了一絲醉意。他適才飲了那麼多酒,這會兒神智已經不怎麼清醒了,“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不僅無心,還視其如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即使是兩世的經歷加在一起,顧雲羨也沒有想過會從這個男人口中聽到這樣的一段話。
溶溶月色下,他的目光無奈而悲傷,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顧雲羨從方才就覺得今夜的他不太一樣,此刻與他的目光對上,才終於明白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今夜的他,就像一個終於從樊籠裡逃出來的囚犯,放棄了一切的剋制,就那麼自然地將內心的情感袒露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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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羨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呆呆地與他對視。崑崙玉一般的眼眸;水墨山水畫一般的眉眼;這張臉是那樣好看;足以讓世間所有女子心動。
煜都的小娘子們是怎麼說的來著?全天下的秀麗河山加起來,也不比他的風姿動人。
“那盞花燈;是我做來送你的。”崔朔看著她,慢慢道,“上次你在我府上;多半已經看到了吧。”
因為看到了;所以才一言不發地離去;甚至不曾與他道一聲別。
“那時候你說;想要一艘大船;和親人們一起住在上面,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我不能送你一艘真的大船,便做了那盞花燈。可即使是一盞花燈,我依然沒辦法送給你。”
顧雲羨想起崔府內院的綠竹猗猗、碧波盪漾,精巧的花燈彷彿開在水上的一朵蓮花,自那晚之後便頻頻入夢,牽動她的心腸。
那只是個荒謬的猜測。她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驗證它的機會,可是如今,他就這麼當著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