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4)

害怕死亡;人們只害怕目前和可見的死亡;只有死亡本身的威脅使人們恐懼。

生活,就是死亡;神聖的安眠來自這個吻。

只要我們還活著,死亡就是哲學家的思辨。現在,洞挖好了;應該下去了:底下有些什麼東西?

………【第十九章 隨感錄】………

傅斯年

除去遺世獨立的狂人而外,世上常見的狂人大約有三類,一是色狂,二是利狂,三是名狂。

色狂的人滿腦袋裡裝著許多*器,他的神昏氣殆不消說了;利狂的人被一個大錢的孔套在脖子上,上氣不接下氣,他的可憐也不消說了。社會對這些還不百般地恭維,就是暗地裡崇拜,還不見得明目張膽地恭維去。獨有名狂一項,大家以為是最好的:得名狂病的人,終是求名得名,如願以償。大家看到有這類的妙用,就要群起效法了。他們骨子裡面還不是愛名,以為名中自有黃金屋!名中自有千鍾粟!名中自有顏如玉!人的事業和學問,全仗著清明的心境,冷透的眼力,安靜的態度。諸葛亮說,“非淡泊元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這話從不好的方面想來,好像有幾分道士氣,但是其中也有一部分的真理存在。必定心神守得住,才真能有心得呀!

社會中製造各樣人形顛倒各個人物的權威就是名,名是一種偶像。把它看破,一文錢也不值了。

社會待人分兩等:一等冷,一等熱。冷到極處,像冰一般,可不能加了:被冰的人雖難過,還能勉強忍得。熱到極處,一被恭維得烙鐵一般的熱,——這是社會上的常態——可就斷難忍住了,還不若一刀殺斷的刑罰好受。名的實效是一把紅烙鐵!——大家認清楚者。

也有好名而無害的人。陶潛好名心重達於極點,卻也有超於無數人的成就;因為他求沒有名的名,不求生前的名。

必不得已而好名,還是求身後之名。

屈原是中國第一個文人,不特就時代而論他最早,就是就價值而論他也最高。他說“長太息以掩涕兮,哀生民之多艱”。文人的感情,文人的意念,必當如此。

從他以後,文人的出產累累不絕了:其中自然也有幾個真可崇敬的,但是*不堪的佔百分的九十九。問他何以*呢?我答道,為他專門發揮肉慾的緣故。他們不特自己崇拜肉慾,並且把一切肉慾都說得神聖了,引誘無數的人赴狗男女的大壑。譬如狎妓,是人格所不許的,偏偏古今的文人都以為韻事;引誘良家婦人更發生法律問題,文人卻深深樂道,毫不以為是自己的恥辱。至於熱中的心理,乖戾的氣象,一般文人更以為非此不足以為文人。譬如司馬相如的《大人賦》,這個“烏托邦”就真不堪了,都是些飲食、男女宮室、車馬的願欲充滿到極處的話,沒有絲毫理性上的瞭解。程老大說文人“玩物喪志”其實比“玩物喪志”罪加十等,因為一般文人腦袋裡所盛滿的都是些酒食、*器、皇帝老爺。文人做到手,“人”可就掉了。

文人所最要做的是大官,平日總在那裡夢想“相國風流”。“相國”還不威武,又在那裡夢想“將軍氣概”。我曾在唐人律詩裡找出四句可以表現文人的中樞意念的:兩句是杜甫的“一臥滄江驚歲晚,幾回青鎖點朝班”;兩句是劉長卿的“建牙吹角不聞喧,三十登壇眾所尊”。這四句是文人心理上的“入相出將”;——失意的入相,得意的出將。有的人竟是以將相自負,有的人不過口裡隨便說說,以為不這樣不足以為文士;談說慣了,就不免一陣一陣發昏,忘了天高地厚皇帝遠,自己是一副甚樣嘴臉。胡鬧像杜甫,也在那裡以皋陶契稷自負,老著臉兒說,“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醇”。然而“出將入相”的戲臺不過在心上過來過去,畢竟還是“功名從此負心初”,一生做人的清客。清客是一方面“便辟,善柔,便佞”無所不至,一方又露出傲骨嶙嶙的像道來。這樣熱中還不到家,竟有李商隱一流人,老實著說,“君王不得為天子,只為當年賦洛神”。充滿這句的意思,直是吳起的殺妻主義了。

名士是文人的別號;我們現在可以說名士是文人的第一位。做名士的不可不發揮肉慾,肉慾裡的第一條是男女;所以要做名士的人第一步是想象出一個對手的美人,好來嗟嘆、詠歌,“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初是造想象的美人,後來更進一層,性格(Sex)頓變,居然在文字上給自己擦脂抹粉起來,儼然是一位美人了。美人是文人的第二位。然而宋玉潘岳一流的人畢竟太少,左思羅隱一流人佔大多數,用上吃奶的力氣弄脂粉,畢竟不像,其結果字裡行間不見美人,但見“龍陽才子”的氣象。龍陽是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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