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哪一個又不是兄弟呢?自古天家無情,莫說我們不是一個母親所生的,即便那一母同胞的,歷史上也屢見兄弟之間拔刀相向的。”
“我長到十歲才知道老頭子竟然是一國之君。”他衝著謝朝華笑了笑,雖然語氣提到樓南先帝的時候並不那麼尊敬,可目光裡流露的舔犢之情卻怎麼也掩蓋不住,“我母親當年是跟著商隊一起來樓南的,只是為了謀生,卻不想就碰見在大招城裡微服私訪的父親。不過短短數日,就決定了我母親的一生,也註定了我的一生。”
前樓南王看他有這麼多兒子就知道後宮嬪妃定然不少,竟然林胥的母親還依然如此死心塌地……謝朝華暗暗嘆息。
林胥接著道:“母親一開始是不知道他身份,後來知道了,卻也不願意入宮,但是卻也不願意再另外嫁人了。母親直到臨死的那一刻,都從未在我面前說過他一句抱怨或者責怪的話。她只是求父親讓我遠離皇宮,於是我便秘密被送到了你們那裡。”
他笑了笑,苦笑,“其實,老頭子到頭來還是違背了當初允諾母親的誓言。”他說著張開手,指了指身上的龍袍,調侃著道:“你看,我這不還是捲了進來了嘛。”
謝朝華明白這中間有太多複雜的故事,可她並不是很想知道,尤其是眼下這個情形,所以她開口,“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究竟一會兒打算怎麼辦?”
林胥看著他,目光好像含著許多話,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不管發生什麼,你只要記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記恨他,也不要怨他,他是個男人但同時也是樓南的君主。”
謝朝華看著他,好像有些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細想卻又完全不明白。
車外鼓聲震天,那是隻有凱旋而歸的大將軍才有資格奏起的譜子。如今卻猶如來自閻王殿中,聲聲催命。
林胥踏著鼓點一步步走上城樓,謝朝華就跟在他身後,他的步伐堅定而平穩,沒有一絲猶豫與膽怯。
城樓下百姓見到帝王,歡呼聲越發震耳,可底下沒有人知道,眼前的帝王如今卻不過是個替代品,而且還是個被牽著繩子的傀儡替代品。
謝朝華心裡越發焦急,不知道林胥究竟在想什麼。
如果他不出現的話,那麼餘東暉將軍定然會感覺到情況不對,對於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來說,這點就足夠他及時反應應對了。
可林胥為什麼要上城樓呢?甚至還如此配合?
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深究,人已經站在了城樓之上。
底下彩旗飛舞,人聲鼎沸。可謝朝華可以看見那些城牆邊上的草堆裡面,凸現出的尖利箭頭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過一絲金屬的銀白光澤。看來只要餘東暉大將軍進入這個城門中,一場血腥的殺戮必不可免。
謝朝華低頭思索,耳邊聽見一陣爆發似的歡呼聲,心裡一抖,人還是來了。
她抬起頭,向遠處望去,心突然猛地抽搐。
大軍之中,那個御馬而行在前方的人,是唯一沒有身穿鎧甲的,一襲青衫,頭上儒巾隨風飄動,舉止優雅而從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帶著山間清風朗月的隱逸之氣。
他的眼睛,如同鑽石璀璨,明晃晃,澄澈而寧靜。
他回來了,可是,為什麼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韓琅文好像也看見了矗立在城樓之上的謝朝華,於是在成千上萬人的喧譁中,他策馬停住,抬起頭,風吹撩著他的青衫,衣衫飄舉,迎風獨立。遠遠的,並看不清表情,卻是那樣……溫柔。
風吹草動,那點點寒光帶著肅殺之氣,與他溫柔寧靜截然相反,卻在謝朝華眼中組成了一副奇異的畫面。
一種頻臨絕望的恐懼蔓延至謝朝華的全身……
第五十七章 生死
此時,彷彿與生俱來的鎮靜從容突然一下子就遠離了謝朝華,她衝到城樓欄杆旁,整個人幾乎是完全伸了出去。
“有埋伏”而她嘶喊的聲音被隆隆鼓聲所淹沒。
韓琅文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就在謝朝華衝出來的一瞬間,他的目光迅速地掃了一眼城門邊上的草垛子。
這時候,第一支箭射了出來。
有個彪悍的軍人一馬當先衝出來,大喊:“皇上有旨,餘東暉帶兵入京,意圖謀反,殺無赦”
城樓上箭弩齊發,頃刻間,戰場就在大昭城內爆發。
“啊”謝朝華嘶聲裂肺地喊著,卻不能聽見自己的尖叫,因為成千上萬的人同時尖叫起來。恍惚間,她懷疑這又只是一場惡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