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眉梢微挑,一抹淡笑便悄然在唇邊輕漾,雖不悅有人出言無狀,卻也是酒後,便笑挽了鄭夫人的手道:“方才那個繡描的法子,我還沒明白呢,還要請妹妹再說給我聽。”
夜天凌聞言,嘴角處清銳的線條微微一掠,便就往汐王處舉了舉杯。席間秦國公、長定侯等忙笑著圓場,汐王妃也跟著對卿塵說:“鄭妹妹一手刺繡,四嫂若有喜歡的樣子便叫人拿來,讓她繡給你。”
鄭夫人自知闖禍,尷尬說道:“四嫂……四嫂儘管畫了樣子給我,我繡好了給四嫂送去。”言下盡是賠罪的意思。
卿塵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對這些甚是外行,改日有空還要向你請教。”
三言兩語笑著便過去了,汐王妃在旁謹慎的覷了卿塵一眼,宮府裡百花齊放見得多了,卻從未見過這樣行事。方才若說惱了,竟直然將眼神往汐王那裡問罪,一句言語都不同鄭夫人說論,再看卻偏偏又不似著惱,水波不興的清靜笑著,一徑的淡然,叫人不疑有他。
還好沒計較下去,汐王妃暗中舒了口氣, 早聽說是個柔中帶銳的女子,跟在天帝身邊時朝堂上也從容不畏,這倒真和凌王登對,若讓湛王娶了回去,怕還吃不消。
隔了兩日,卿塵都將這事忘了,鄭夫人卻特地差人送了幅並蒂花開的繡屏來。
做工精細,栩栩呼之欲出,卿塵心想若要她繡上這麼一幅,怕是還不知要幾年。想自己總是將線絲絹布並手指弄到慘不忍睹,她只好挑挑眉梢,反正這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雪戰趴在卿塵身邊似是知道她心思般,就眯眼瞅了瞅她,尾巴掃掃蓋住鼻子繼續埋頭假寐。卿塵不意捉到這小獸一絲目光,丟下湘繡別有用心的伸手揉它腦袋。雪戰慘被蹂躪,無奈抬爪撥弄她的手,卿塵袖口一滑,露出條深紅色晶瑩的珠鏈。
大婚時太后賞賜的石榴石串珠,碧璽、海藍寶、月光石、紫晶、石榴石,這已經是她有的第五條玲瓏水晶了,金絲鈦晶在殷皇后手中,卿塵不由自主回身往夜天凌那邊看去,還有一條黑曜石在他那處。
因大婚的緣故,這幾日放下政務並連早朝都免了,夜天凌這平日處事不誤分毫的人竟心安理得閒散得出奇。除卻外面那些虛禮,他每日只陪著卿塵,青衫淡淡,渾身透著股叫人新奇的閒逸,彷彿以前如影隨形的清冷只是種錯覺,眉間眼底的一帶,往往被那意氣風發的瀟灑沖淡了去。
目光沿著他的手腕慢慢落到他堅實的胸膛,穩持的雙肩,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樑,和那雙沉澱了幽深的眼睛上,卿塵一轉便忘了為什麼扭頭,索性只託了腮看他。
夜天凌無意抬頭,正落入那灣她的注視中,一徑的溫柔帶的人心頭微暖,猶如暗香浮動的黃昏,透著柔軟入骨的桃影繽紛,落了滿襟。
修長手指一動,手中書卷虛握,安靜地回望過去,浩夕相對,此生靜好,竟似永也不見厭倦。
四周人事竟都成了虛設,這情形也不是一天一日有了,於是碧瑤、晏奚甚或白夫人,常便低頭抿嘴悄悄退了出去。凌王府那嚴肅上漸漸透出些玲瓏的和美來,翠蔭微濃,和風清暢,陽光下便一日日溫暖了這暮春如畫。
閒散的日子沒過幾天便依舊恢復了往日的節奏,朝中諸事繁多,夜天凌原本一天都要到晚上才能回府,今天卻格外早些。
窗外花輕,陽光半灑席前,卿塵靠在窗前正對著棋譜解一個古局,見他回來了,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麼多日沒上朝,竟沒什麼事纏身?”
夜天凌在她身邊坐下,隨手抄了幾顆棋子把玩。玉色棋子跳動在他修長的指間,清脆作響,“怎麼,難道盼著我忙?”
卿塵笑道:“也不是,只是好奇,前些時候忙得什麼似的,怎麼今天卻能閒下來?”
夜天凌彈彈衣袖,閒散地靠在了案上,看向那棋盤,淡淡道:“我將虎符交了。”
卿塵聞言愣住:“什麼?”
“今日朝上,我將神御軍的兵權交回了父皇。”夜天凌重複了一遍。
卿塵手頓在半空,抬頭看他。兵權,那是多少人想而不得的東西,又有多少人對夜天凌手中的兵權諱畏甚深,他竟這麼瀟瀟灑灑的一句話,交了?
她細想了會兒,便大概明白了其中緣由。在湛王和溟王都請旨賜婚時,天帝偏出人意料地將她這個鳳家的女兒指婚給凌王,看來是想以凌王抑制湛王,同時分化外戚勢力。夜天凌手握重兵,太過忌諱,此時只有主動退步,才能使得天帝安心。“是因我們的婚事?”她問道。
夜天凌不甚在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