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們之間的承諾。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多麼悲哀的一句話,這是世間最美好也是最不可能的事情。於是,我放下了“孔雀”。殺死爸爸的,不是“孔雀”,是我,是我們全家——爸爸最親的親人。我無力地坐倒在地上。
有時候我一團亂麻的腦子裡似乎理清了一點頭緒,或者像是照進了一縷光。
爸爸一定不是自殺的,說不定也和“孔雀”無關,那就是酒。酒後的他,神智還不大清醒,一時誤吃了過多的安眠藥,也許他只是睡不著而已。我們不也不知道酒精和安眠藥不可以一起吃嗎?誤會,一定是誤會。
想著想著,我再也想不下去了。那團亂麻更加盤根錯節,彼此糾纏不休。我隱隱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事情,逃避。其實,我不過把自己內心深處最相信的兩種情況排除在外了,拼命地去把事情往我期望的方向去想。因為那兩種情況,我都承受不起。
哪一條路都是死路,我走進了一個斷崖。
我就躲在閣樓裡。不知過了多久。彷彿這裡是我的監獄。彷彿我把自己放逐到了荒蕪之地。
“白露,你應該去上學了,看姍姍多堅強。”連媽媽也終於看不過去了。
“姐,我又開始繼續排練孔雀舞了。”姍姍說,“你總要走出來啊?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窩在這裡嗎?”
“都一個月了,你們老師給我打了很多次電話。”
原來我已經一個月沒去學校了。
我抬起頭,看著媽媽和姍姍關切的目光,說:“對不起……”我的聲音有些乾啞,可能是太久沒說話了,“媽媽,我沒辦法像姍姍,畢竟我不是她。”
姍姍抱住了我:“乖乖跟我一起上學,好不好?”
我用平淡的、死灰般的聲音說:“恐怕不行……我要休學。”
這麼幾句話,我感覺費了很大的力氣,然後我又不想再開口了。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什麼都不想說。媽媽和姍姍還在勸說我,但是我就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媽媽嘆了口氣,把姍姍拉走了。
“也許,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媽媽說。
在我的世界裡,已經失去了時間。每一天我都覺得特別長,長得像一生,但是晚上卻又倏忽而至,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就像是死亡降臨,索命的鬼套住了脖子,吉時已到,半分不能拖延。
很多同學都來看我,那熱情的樣子就像小時候學校組織大家去科技園看恐龍標本,然後他們在我面前說些個不痛不癢的話:“要堅強啊!”、“我們都等你一起上學呢!”、“我知道你很痛苦,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些。”就好像給籠子裡的猩猩扔些吃剩下的瓜子皮,權作消遣。我就這樣成了展覽品。偶爾,我也會衝他們禮貌地笑一笑,因為我覺得他們假惺惺的樣子很幽默。有時候,我也覺得很悲哀,因為我沒有什麼朋友,像我這樣灰暗冷漠的人不配擁有朋友。然而,所謂的發小、生死之交又怎樣?
有一天,他來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想起他來,所以他進來的時候,我有些恍惚。原來忘記一件痛苦的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經歷一件更痛苦的事。
閣樓太小了,軒朗是彎著腰進來的,我撇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我。他坐在了我前面的一張椅子上,注視著蜷縮在地上的我,什麼也沒說。
過了很久,他說了一句話:“可以抽菸嗎?”我不理會他,他翹著腿點燃了一隻煙,樣子悠閒而愜意。我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來的。
過了一會兒,軒朗忽然站了起來,衝窗簾走去。
“空氣不好,通通風。”他說。於是,他一把拉開了窗簾。
刺眼的陽光照射了進來,我雙手捂住了臉:“別開!”
可是他不理會我,又把陽臺的門推開了,一股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帶著秋天果實成熟的味道。他就站在那金黃色的光裡。
我怒視著他,可是他好像渾然不覺,在陽臺上舒展著筋骨。
“來,今天天氣很好。”他轉身衝我伸出了手。我扭過臉去不理他。
就這樣,軒朗成了我們家的常客。只是不知道,他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姍姍的姐姐。然後,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大的負疚感。爸爸才剛剛去世沒多久,為什麼我竟然有心思想這個問題。我不可以讓爸爸以外的事情佔據我的心,不可以讓那份痛苦隨著時間而變淡,不可以背叛爸爸,絕對不可以。
我在努力地維持著一成不變,可是軒朗卻越來越放肆。
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