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伽羅笑了,卻是很無奈的表情,“竇氏是個聰明的人,這點母后知道。”
連刁鑽婆婆都能被伺候得服服帖帖,怎能不聰明賢惠呢?
“但是叔德願意跟母后保證,他不會虧待你,就這點,母后很是欣慰。”
“母后,您怎麼也糊塗了呢?”
手腕突然被抓住,恪靖聽到獨孤伽羅幾乎以低吼的聲音喊“東宮需要主人”這句話,她靜靜望著目光凌厲的獨孤伽羅,久久沒有言語。
“母后,元兒生是楊家人,就算死了也屬於楊家。”
蒼白的手漸漸滑了下去,獨孤伽羅轉頭面向床內側,良久一聲嘆息,“你要為暖暖考慮。”
第一百章 :
走出永和殿,暖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李淵,隨即甜甜叫了聲叔叔。恪靖身形一頓,抬眸對著他點頭微笑,以最自然的表情,沒有退縮沒有尷尬。
李淵一愣,眼底的眸光在經歷錯愕到黯淡之後,又開始恢復他原來的意氣風發,那深深的祝福和真切的關愛,透過眼角風采傳遞過來,沒有男女私情,只是摯友間。
暖暖分外的安靜,就連平日裡吵著要李淵抱的那股拗脾氣也消失了,趴在恪靖肩頭蔫蔫的。就像是讀的懂這空氣裡所瀰漫的哀傷氛圍。
半個時辰左右,隋文帝楊堅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眾人都看著他。橘色的燭光下,他的外袍罩在身上,本是偉岸的體魄,不知怎的撐不起那外袍,起起伏伏的線條顯得他瘦骨嶙峋的。他緩緩抬起頭,眼底一片死灰色,臉上尤掛著淚,被風吹得斑駁。
“朕的皇后——歿了!”悲慼的嘶啞的聲音劃破夜空,帶著顫抖的哭腔衝進每個人的耳朵。
殿前所站的人齊刷刷跪下,頭伏於地,整個永和殿靜籟無聲。
獨孤伽羅的下葬是在第三日,永和殿前前後後掛起了白綾,雪白的一片,就如寒冬裡的雪,白的刺目。
送葬的隊伍很長,也很壯觀,一向崇尚節儉的隋文帝命人裝了五車有餘的衣服、首飾和金銀,說是讓獨孤伽羅在地下不愁吃穿,日子過得美滿富足。
當黑色的棺椿被幾個太監抬進陵墓時,隋文帝再次抑制不住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陪行的一干大臣也禁不住,默默低頭或啜泣或用袖子擦眼角的,或有假哭的,但終歸是被隋文帝對獨孤伽羅的愛被震撼了。
沙場征戰尚不能令他慟哭,戰士犧牲尚不能讓他慟哭,身體重創尚不能讓他慟哭,而獨孤伽羅的逝去,讓他如同迷了路的孩子,彷徨而懼怕,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思考,只能以眼淚來宣洩內心的淒涼。
到底還是結髮夫妻,也是最寵獨孤伽羅的,即便身邊已經有了美人,獨孤伽羅在楊堅心裡的位置也無人能取代。
無人能取代……嘴角漾起一抹無奈,那個視忠貞為性命的孤傲女子,最終還是輸給了皇家體制。她也知道無能為力,也知道政治聯姻的重要,在政治面前,兒女私情變得那麼不堪一擊,抑或說在楊堅心裡,即便是他寵其他的女子,對她們也只是寵沒有愛,而給獨孤伽羅的才是愛。
可是這又怎能與獨孤伽羅想的一樣呢?
恪靖想起之前去探望獨孤伽羅時,她抓著她的手無限悲涼感慨。
在女人眼裡,情。愛和愛同等重要,愛了便是身心靈的合一,愛了才願意分享自己的身體。她一向視愛情那麼高,以至於覺得身體上的背叛就是心靈的背叛,二者劃等為一。一旦夫君寵幸了別的女子,那對孤獨伽羅來說便是不可饒恕的背叛,哪怕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但她的人生不允許與別的女子同分夫君。
真真是輸給了命運。
“如果我不是皇家的人,如果我只是個平民百姓,那就好了……”
這是獨孤伽羅最悲愴的話,也正是她最真實的需求。
恪靖也是在那個時候明白,其實不止獨孤伽羅一個,不論高低貴賤的女子,都向往一段至高無上的愛情,都向往一個只愛自己專寵自己並且也獨屬於自己的夫君,可是古往今來,有哪個女子像獨孤伽羅那樣敢於爭取敢於向倫理挑戰呢?
她做了先例,亦是道出了每個女子的心,那個被封塵已久卻依然在蠢蠢欲動的心願。
下葬了獨孤伽羅後,恪靖等人隨著隊伍準備起身回京都,一身素白的她更顯肌膚蒼白。陵墓是在郊區,步行至京都需一個多時辰,沒有馬車沒有駿馬,全部的人都是徒步來回,楊堅也不例外。陵墓至京都要經過一片廣闊的稻田,如今正是播種的時節,田裡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