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擰,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失態,也別操之過急。
他在吸菸室裡表現的比平常還要囂張跋扈,彷彿這樣就可以發洩被蘿絲一再拒絕的不滿。
你看,親愛的,我是多麼富有,多麼精明,在生意場上無往而不利,所有人都對我奉承不已,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辦到,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在大廳裡吃晚飯的時候,卡爾遇見了蘿絲的救命恩人,一個帥氣開朗的小夥子。他立刻生出了危機感,不過這種危機感在聽到他是三等艙的窮畫家時就煙消雲散了。
開玩笑,他根本沒必要跟一個下等人吃醋。卡爾甚至還好心的稱讚了他一句,以顯示自己高高在上的寬容。
“我同樣不希望做一圈毛毛蟲中的一隻,每當我看到大家萬眾一心做一件事、或者全都對某個觀念深信不疑的時候,我就不由自主的心懷警惕——因為我無法判斷這樣做是因為這件事正確,還是因為人多。”蘿絲深深吸了口氣,“我也想選擇自己的命運,瞭解人生的一切,而不僅限於別人認為我可以知道的那些,可以去做的一切。”
你漂亮的小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選擇自己的命運嗎?跟我在一起,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只要你肯讓我擁有這個頑固的、冷酷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心。
什麼?你要去參加下等人的舞會?
卡爾的臉色變幻莫測,心裡輪番而過的情緒他也搞不清楚。
看來不能再等了,雖然一個連十塊錢也沒有窮小子不會構成實質性威脅,可他還是要使出殺手鐧了……
卡爾敲響了那扇總是將他拒之門外的門,他的心砰砰直跳,跳的比第一次吻一個女孩時還要快。
“我知道今晚的行為失禮而唐突,蘿絲。”他單膝跪下,深情款款又躊躇滿志,“可是我控制不住對你的感情,它驅使我做出這樣衝動、可笑又不計後果的行為。你一定會疑惑我為什麼選在如此不恰當的時機,因為我害怕了,我察覺到了危險,必須先下手為強。我把心獻上,你會接受它嗎?”
扁平的盒子裡,黑色天鵝絨的襯裡上,是一顆半個拳頭大小的心形藍鑽石——海洋之心。
他親手為蘿絲戴上這條項鍊,女郎眼中卻仍舊是難以捉摸的冷漠、莊重、凜然難犯和桀驁不馴。
下一刻,她全部的刺在一瞬間張開:“說實話,親愛的霍克利先生,你能給我的一切,憑著我的頭腦和雙手都能夠得到。想想看,這樣的提議對我來說能有多大的吸引力呢,是吧,霍克利先生?”
蘿絲的脊背筆直,單手叉在腰間,頭微微側著,斜斜的瞟著目瞪口呆的卡爾,似笑非笑,顯得放肆、傲氣又自信滿滿,“老實說,十年之內,我完全有能力買下這塊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用來凸顯身份和虛榮的海洋之心,又何必耗費一生的時光,把自己賣給一個不喜歡又合不來的男人呢?”
“一分鐘早過了,霍克利先生。”她把卡爾推到門外,“晚安。”
門關上的一剎那,卡爾只記得那柔軟豐滿的嘴唇上一抹禮貌的、冷漠的、不屑一顧的笑容。
他垂頭喪氣、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僵硬的身體摔在柔軟的床裡。
卡爾的腦海裡不斷盤旋著那幾句話:你能給我的一切,憑著我的頭腦和雙手都能夠得到。
十年之內,我完全有能力買下這塊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用來凸顯身份和虛榮的海洋之心。
何必耗費一生的時光,把自己賣給一個不喜歡又合不來的男人呢?
原來,在你心裡我真的一文不值,連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也趕不上……卡爾狠狠的砸向床。
可就在這備受折磨的苦難時刻,他的感情沒有被消磨,反而像一桶藏在溼冷地下的酒,發酵得越來越濃厚。
卡爾眼睜睜的看著蘿絲跟隨那個窮小子離去,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明媚和喜悅。
就連泰坦尼克號的沉沒都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再後來,卡爾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把最後的、最沉重的愛戀,埋藏在日復一日的一成不變之中。
他再也沒有見過蘿絲,可總能聽到她的傳奇:
在紐約第五大道開了一家名為“香奈兒”的服裝店……
讓小姐太太們心甘情願的高價購買那些廉價材料製成的簡陋的男裝……
她開了好多家分店……
她在大蕭條中並未蒙受多大的損失……
十七年後,他們在那樣一種情況下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