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擱置在陶瓷花瓶後面,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平時沒有人會察覺,就連她本人都快要忘掉了。多年沒有觸碰,盒子上面已經沾滿了灰塵,她拿起手帕輕輕地擦拭乾淨,細膩溫柔,彷彿已經不是一個盒子,更像是多年未見的故友。
當初制香時的心情早已忘記,只是記得自己曾經欠荀彧一個承諾。
她在反覆思考要不要開啟,其實也沒什麼,香上的字是她親手刻上的“幽幽芳香,以慰君子”。算了,還是不看了,也不會再帶走了。
剛要放回去,心中又泛起一絲不捨。禁香令一下,以後自己和香,還有那個人都要告別了。讓我再看一眼吧,最後一眼。
夕環心情複雜,一絲悸動,一絲苦澀。揭開蓋子之後,香的個數是明顯少掉的,看來令君有用過,也不枉費自己的一番苦心。很快,盒子底下的一張碧色花箋映入夕環的眼裡。碧色,令君最愛的顏色,是生機,是希望。許是被香薰了很久,夕環取出花箋時,都能聞到紙上的淡淡清香。
她有些始料未及,當初她並未放入花箋,便帶著探究的心情去開啟它。上面寫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秀氣中不乏剛毅,的確是令君的字跡。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她曾試著去模仿他的筆跡,可是隻得了六七分相似。不知怎麼,這一刻,她難過得想要落淚。淚滴悄無聲息地灑在花箋上,留下淺淺的淚痕,也暈模糊了荀彧的字。
不知何時,曹操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後,這一幕,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以往在外征戰,經常與荀彧書信交流,所以花箋上的字跡,他也是認得出的。
曹操隨即離開,累,太累。
城門口來送行的人很多,尤其是一些倖進之徒,都趕著來拍曹操的馬屁。人群中,夕環一眼瞥見了夕珏,只見她身側站著長子荀惲、次子荀俁還有幼子荀詵,卻唯獨少了令君。
文若,你是在恨我嗎?連浮生的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到。夕環努力地仰起臉,試圖讓眼淚流回到眼裡去,隨後微微笑著迎上了夕珏的目光。
“出發。”各路人馬準備就緒,曹操便下了命令。夕環只好抱著曹衝,爬上了馬車。
荀彧昨晚喝得有些多,早上不覺起晚了,他很快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急匆匆地穿上衣服。門前不知是誰好心停了一匹馬,荀彧不假思索地就騎了上去,直奔城門。
荀彧趕到那的時候,行走的隊伍只剩下了一個點,不,是句號。過來相送的人群已經漸漸散開,荀彧有些失落。他多想喪失理智地趕上隊伍,輕輕地叫著她,和她溫柔地道別,然後永世不見。但是也只是想想,以曹操多疑善妒的性格,怕是環兒以後在鄴城不好過,最終他還是作罷了。
袁紹生前極重享受,所以他的府邸自然是富麗堂皇。夜晚的風吹著有些涼,曹操在這裡到處亂逛著,以熟悉新的環境。庭院裡種滿了各式奇花異草,大都他竟不認識。只有花架下的那株薔薇,白裡泛著淡淡的黃,是荼蘼,他認得的。
“荼蘼花是我的花期。”那個嬌俏女子對自己嫣然一笑,便註定了自己一生在劫難逃。
他有些不自在,為那句死生契闊,為她的眼淚。篤篤的木魚聲隱隱傳來,好像有人在低聲哭泣,曹操不禁覺得詫異。聽說袁夫人信佛,所以家裡設有佛堂,可是袁氏家眷早已經另遷別處,那會是誰呢。
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他才不再驚訝,原來是玉柔。裡面的人似乎察覺到有人進來,便停止了敲擊木魚,玉柔緩緩回過頭來,悽婉一笑。
“柔兒,你在這裡做什麼?”曹操見她兩鬢微白,眼角也有細細的皺紋,心思不禁柔軟起來。
“我在給父親和你祈福。”玉柔恭敬地答道。
“柔兒,上次見你時,還是青春活力,想不到現在你也老了。”曹操感慨道。
“七個年頭了。孟德,你都過了天命之年,我怎能不老呢。”玉柔平靜地和他交流著,“這幾年,馨香軟玉在懷,日子過得不錯吧。”
曹操沉默了,不再接她的話。
玉柔怕他對自己還有芥蒂,不敢再亂說,正轉身準備離開佛堂,不料曹操卻開了口:“柔兒,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忘記一個人需要多久?”
玉柔有些疑惑,不知這問題從何而來,想了想便說道:“感情淡的話,很快就可以忘掉,若是情意深重,可能會久些,甚至終生難忘。”
終生難忘,曹操一笑置之:“你覺得令君是不是很討女人喜歡?”
“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