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叫我一聲“大嫂”。他怎會………
是現在的我太敏感,還是過去的我太遲鈍?
紛亂了許久,我翻過身,仰面躺著,在黑暗中緩緩地閉上雙眼,將上雞公山之後的事,在心底想了又想。
窗半開著,溼悶的夜風從窗外撲進來,將我濃濃地罩住,讓我渾身潮熱難當,漸漸地出了一身大汗。
我不想在早早加印典禮那天由人扶著進去,於是咬緊牙關,每天拄著柺杖,在院子裡不停地走著。
這幾日天氣有些悶熱,天空時刻是陰霾的,一如我的心情。
我似感覺有許多東西沉重地壓在心頭,可仔細一想,又不知是什麼。這股沉重讓我沒有心思踏出院門一步,可眼見後日便是加印典禮,我總有點忐忑不安,想著要找老七來細細問一問。
院中的人都出去了,我撐著柺杖走到內院門口準備喚人,早早興奮地奔進來。他撲過來,抱住我的腿,仰著頭,糯糯地叫了聲:“娘!”
我心頭的雲一下子散開了,慢慢跪在地上,鬆開柺杖,張開雙臂抱住他。
顯然這段日子他學會了很多話,嘴裡不停叫著:“叔叔!畫畫!”
他手上還緊攥著什麼東西,嘩啦嘩啦地響。我低頭一看,是一張信箋。我想拿過來細看,早早卻不放手,我只得輕哄著:“乖,早早,給娘看看………”
早早卻抱著我的脖子,奶聲奶氣道:“咬咬,叔叔咬咬,娘咬咬………”
我呆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大笑著在他左邊面頰上重重地親了一下,又親上他右邊面頰。
他這才滿足地鬆了手,我將信箋拿到手中,低頭一看,笑容慢慢在唇邊凝結。
白箋之上,字跡清峻挺拔,正是狐狸的筆跡。
願者,不可。
可者,不願。
正發愣時,雲繡惶惶然跑了過來,看見早早在我懷中,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小祖宗,我遲早會被你嚇死。”
我醒過神,問道:“怎麼了?”
雲繡尷尬道:“我帶早早在外面走一走,正碰上六將軍,他說要帶早早去他那兒玩一下,我正好內急,便去了茅房。再去六將軍那裡接早早,誰知六將軍正和紀先生在商量什麼要緊事,說早早在屋裡自己玩,我們一進屋看,結果沒人,嚇得到處找。誰知這小祖宗自己走回來………”
她話未說完,腳步聲輕而急促,狐狸奔入內院。看到早早的那一瞬,我明顯感覺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走過來蹲下,手指反勾,輕輕掐上早早的鼻子,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話語裡卻滿是笑意:“臭小子,敢亂跑,小心六叔打斷你的腿。”
早早卻渾然不怕,一擰身撲入他懷中,叫道:“叔叔,咬咬。”
狐狸哈哈大笑,便在他左邊臉頰上啪唧親了一口,早早還不滿足,又將右邊面頰送上。
狐狸正要親上他面頰,目光掠過我手中的白箋,笑容便也如我先前一般,凝結在了唇邊,他的眼神也似閃過一絲慌亂。
早早等得不耐煩了,往他身上扭,狐狸才慢慢地、輕輕地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
但他的目光,卻一直望著我。
我低下頭,撐著柺杖站起,輕聲道:“我走累了,進去歇息,六叔請自便。”
身後,狐狸似在將早早交給雲繡,淡聲道:“瑤瑤在園子那裡玩,你帶早早去找瑤瑤。”
我急速走向屋內,可畢竟撐著柺杖,走不快,耳聽得雲繡出了院子,狐狸在追上來,慌神下柺杖磕上門檻,眼見就要撲倒在地,一雙手臂急伸過來,將我攔腰抱起。
他抱的力量十分大,我身子完全向後仰起,他的唇便貼在了我的頸窩處。他的氣息很急促,“青瑤,我………”
我極害怕他要說出什麼話來,運力掙扎了一下,他的話便僵在了喉頭。腰間的手臂緊了片刻,才又慢慢鬆開來,將我扶著站正。
我抬眸,狐狸眼中有一抹腥紅在慢慢褪去。他低頭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那紙白箋,平靜地退步,欠身。
“大嫂好生歇著,小弟告退。”
四月二十八,洛郡,衛家軍少將軍衛玄加印大典。
前晚下過一場大雨,到這日天放晴,辰時已是豔陽高照,將校場四周的蔥籠青丘、連綿的野花照得燦然生輝。
我抱著早早坐在馬車中,從將軍府一路前往校場,偶爾挑簾見街道兩旁紫帷遮道,及至到了校場,軍旗颯颯、儀仗威然,不由也暗暗佩服狐狸將一支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