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仔細想想,鶯歌母子的事,委實也太傷人,她冷了心似乎也不奇怪。
一筆糊塗賬,究竟是誰欠了誰,沒人說得明白。
但不管是林氏,抑或好容易才睜開眼醒過來的連四爺,都覺得自己是對的那個,是對方欠了自己。
他躺在那,睜著眼睛,裡頭卻是空洞的。
似盯著帳子,又像是在看著虛空。
身子是木的,那原先尖銳而可怖的疼痛不知不覺間便不見了。
但連四爺在渾渾噩噩中意識到,那痛只是麻木了,根本不曾消失。
他動彈不得,直挺挺地躺著,眼珠子亂轉。
他在害怕。
暈死過去的前一刻,他腦海裡浮現出的,是二哥少年時那張沾了血的臉……(未完待續。)
第178章 驚夢
那張臉,像個噩夢,時不時便要出來擾他一下。
他每每想起,胸腔裡的那顆心,就“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彷彿擂鼓一般,一下下幾乎要跳出他的身體。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可他方才被“追風”踩在馬蹄下的那一瞬間,記憶卻突然間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封塵的往事,再一次清晰如同昨日。
他吃力地閉上了雙眼。
可眼前,卻總像是有塊紅綢在舞動。
風在吹,吹得紅綢似小蛇,又像是血,覆在人臉上,蒙在人的眼睛上。不用睜開眼,他亦知道,眼前是一片血紅。
只是他突然間分不清楚了,這是他的血,還是二哥的血。
小的時候,二哥是那樣得聰明,那樣得討人喜歡。
府裡上上下下,都喜歡二哥。
他明明也十分聰慧,他明明也像二哥一樣愛笑愛說話,為人乖巧嘴巴甜,可眾人,似乎眼裡只看得見二哥。
即便他們兄弟二人站在一塊,大傢伙的目光也總是不由自主地會多在二哥身上停留一會。
連家的幾個男丁裡,屬他跟二哥生得最相像。
他每每看見二哥,都覺得被眾人用那樣的目光望著的人,應當是自己才對。
他自開啟了蒙,就日日習字,至十一二歲時,字便寫得很不錯。
鶯歌也是識文斷字的,回回見了他寫的字,都會讚歎上兩句,“四爺的字寫得真好”。
他聽了嘴上不說,心裡頭可得意得緊。
然而誰知,到了授課的先生那,見了他的字雖然也讚一聲好,但讚歎過了,便搖頭說:“四爺年紀小些,這火候到底還是略差了二爺那麼一點。”
他聽著。只覺耳邊“嗡——”的一聲,旁的話就再也聽不進耳朵裡了。
“但照此下去,四爺的字將來定成……”
那先生後來又說了些什麼,他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有聽見。
他只知道,擱先生眼裡,他的字是不如二哥的。
所以便是這授課的先生,也喜歡二哥多於他。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呀?
他到底是哪裡不如二哥?
他將手中書卷忿然甩在了地上,轉身就走。
先生在後頭喊。“四爺,您這是上哪兒去?”
他聽見了,卻當做沒有聽見,雙手一伸,捂住了耳朵,匆匆跑遠。
二哥來追他,身姿矯健,一會工夫就跑到了他邊上,拽住他,皺著眉頭問:“怎麼了這是?哪不舒服嗎?昨兒個夜裡便聽說你吃錯東西跑肚了。我差人去問,你卻說沒事,可瞧這臉色,還是請個大夫來看一看吧。”
他一聽,心頭就升起一陣怒氣來。
哪個要他自作多情差人來問了?他是想揪著這事當笑話說不成?
可二哥不依不饒,轉身就要讓人請大夫去。
他當即怒不可遏,可週圍人來人往,皆看著他,他就是有天大的怒氣跟不快也只能變作笑意,在面上露了出來。搖搖頭說:“二哥莫要擔心,我沒事,只是嫌裡頭憋悶,出來透透氣罷了。”
二哥聽了。鬆口氣,像是相信了,只說那就趕緊回去吧,免得先生回頭告訴了阿姐。
他點點頭,跟著後頭往回走。
但一邊走,他一邊就忍不住在心裡頭想。他隨口揀了些話來敷衍,二哥便信了,這樣的人,同個傻子有什麼分別?
二哥就是聰明,也還是不及他聰明的!
他腹誹了一路,回到課堂上後,心裡總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