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怎麼就這麼難?”
或許是暮色沉醉,或許是短暫的休息讓人放鬆了警惕。此刻玄逸的內心有了一點波動,然而這一點稱為情感的波瀾放在無邊的大海中,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他想為她拭掉淚滴,卻沒有動。只是輕柔而認真的道:“我很好,真的很好。你想的太嚴重了,其實沒有那麼糟糕。”
“怎麼沒有?”鹿箭嚷道:“我親眼看著你被魔尊打傷,要不是有沉綃,他們一定會讓你死的。這是什麼仙界、什麼天道啊?你為了這些不懂你的人,值得嗎?”
如果此刻面對的是其他人,哪怕是道靜,玄逸也一定會說: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願意不願意。心之所向,縱然萬難,也是值得。
然而此刻不同,鹿箭並不想聽這些道理。她固然是無所求,然而實質上卻是無所不能求。玄逸不敢去想,如果放任鹿箭在自己身邊,她會否終究要被攪入仙人這悲哀的宿命中。
她一定會願意,然而,自己於心何忍?
其實,仙道本來不該如此沉重。只是莊嚴的久了,讓人望而生畏。繁瑣的禮節,隆重的集會,奢華的裝飾……
這些迷掉了仙人的眼目,讓他們無暇去顧及本該有的責任與使命。
世人只知,戰火連綿,人間亂世。其實天界又豈能萬年平和?
戰爭、糾紛本來就是天道的一部分。舊事物毀滅掉,新生命接踵而來。天道始終在死生之間往復,唯一的不變就是迴圈。
仙源於人,神生於人。算起來,只有眼前的這一位星君,未曾與這大地有過瓜葛。
“你終有一日要回歸玄天,擔負起你的星君職責,不是嗎?”
鹿箭哽咽難言,這是她最怕聽到的答案。終有一日,難道說就因為有些事是註定的,心裡就可以不用難過了嗎?
“只要還有一個人值得我去關懷,我就不會放棄保護他們的能力。這樣說,你放心了?”
玄逸拍拍鹿箭的手背,安慰道:“不要難過,我是去見證一個新時代的開啟。而我,作為舊時代的一部分,本身便要做出一些犧牲。若我不能改變,才會真正的消亡。你明白嗎?”
“可是,你還是不能自由。”
“一切的自由,都是建立在規矩與秩序之上的。”對於玄逸而言,能夠做他認為正確的事,已經是這個仙界給他的最大自由了。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鹿箭念念不忘她的初衷,當初只想再看他一眼,可是現在卻奢望更多。
她看著玄逸染滿風霜的鬢角,突然明白了。原來,這麼多日的陪伴追隨,玄逸,始終都不是她心中想象的那個樣子。她的所思所想,果然只是閒雲拂月的短暫一瞬。
“會的。”玄逸燦然一笑,將一枚金貝放在鹿箭手心。月白風清,他對著鹿箭鄭重許諾:“這紫薇閣中有一扇通往無界的門,等你找到它的那一天,便是我們重逢之日。”
屆時,把我的時光給你。
這句話,玄逸沒有說,然而鹿箭懂了。天風吹淡雲霧,映在兩人眼中的,是漫天的星河。
☆、第七十七章 決戰(一)
東海上持續了兩個多月的風浪終於停歇了,這是一個冬夜。天幕上無一顆星辰,濃重的雲層遮蔽了所有的光線。
就在三座島嶼上的魔兵準備就著夜風吹乾發黴的鎧甲的時候,天台高山之上,升起了一輪清光。
微風送來陣陣悠長的仙樂,峰頂的光華猛然竄出,在黑暗的天幕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尾羽。
“是玄逸上仙的儀仗!”沈靈霄眯著眼望了一陣,急匆匆撩開營帳門簾,喚醒沉酣好夢的窮奇。
“主上,玄逸上仙回來了,正帶著儀仗往咱們這裡來!”
“什麼?”窮奇的身形一閃而逝,沈靈霄急著追出去。
魔兵發出一陣陣驚呼,他們發現這儀仗之後拖著的並不是上仙光環,而是全副武裝的兵士!
天台山,出兵了!
檮杌在三座島嶼間穿梭,大聲呼喝士兵做好迎戰的準備。
可讓他們更加絕望的是,海面之上滾起了陣陣悶雷,遍身黑甲的天兵天將凌空現身,為首的是社令雷使。
“天兵已至,爾等妖魔還不伏法?”
這一聲厲喝振聾發聵,若不是檮杌極力整肅隊伍,只怕魔兵當真要潰逃。
“天愚神官,一向可好啊?”
沈靈霄揣著袖子站在窮奇身邊,居然有心情和天愚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