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雪凝心道,錢夫人也只不過是對不覬覦她丈夫的女子寬和大度而已,這世上,又有幾個女子願意和他人分享相公。她拭了試淚,輕聲道:“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別的想頭,只盼著能有一兒半女防身,將來也有個依靠。”
芸娘看著她尚顯稚嫩的臉龐上,流露出的神色卻猶如老婦人般歷經滄桑,她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安慰道:“你這麼年輕,王大人又對你甚是寵愛,還怕沒有孩子。”
殷雪凝突然一把抓住芸孃的手,面色悽哀,顫抖著說:“芸姐姐,不住為何,我心裡很是害怕。老爺這麼大的年紀,才只得了一女,不知是他的子女緣分太淺還是怎樣?我前頭的幾個姐姐雖然也有過幾次身孕,可是不但未能順利生下,還傷了身子。現在老爺更是將他們留在宣府城不聞不問。有了前頭幾個姐姐的例子在那兒,我也不知道能否順利有個孩子。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若沒有孩子,我不知還能得老爺多久的寵愛。”
看著面色惶惶的殷雪凝,芸娘無聲地拉住她的手,只覺得觸手一片冰涼。芸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似乎給她力量。她在心中奇怪殷雪凝的父母怎捨得讓自己的女兒與人做妾,難道些許的小恩小惠竟比女兒終身的幸福還要來得重要?
芸娘憐惜地看著殷雪凝,這樣蘭花般美好的女子,本因嫁給一個偉丈夫,受人憐愛,可是現在卻做人妾室,那王遠又是貪戀美色、喜新厭舊之人,她的前程更是一片渺茫。沉默了一會兒,芸娘忍不住心痛道:“雪凝,當時……你……為何不反抗?”
殷雪凝抬眸看著芸娘,面上滿是淚水,她哀聲道:“我自然是百般不願。可是身為女子,本就是身不由己。我們家之前充軍的新平堡貧寒疾苦,父親每日在外勞作,瘦得皮包骨頭,母親也是整日沉痾病榻,皓哥兒更是瘦得脫了形。我父母當時本已有意將我嫁給堡裡的一個喪妻的總旗,他年歲大,還有好幾個孩子。王……老爺怎麼樣也要好過他吧。”
宋芸娘無聲地握著她的手,眼裡既是同情又是痛惜。她心想,那總旗再不好,也是嫁他為正妻,總好過現在做人小妾。她想到自己曾經也有過和殷雪凝一樣的危機,幸好她自己有一個真正疼惜自己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幼年時的故人(下)
“芸姐姐,”沉默了會兒,殷雪凝輕聲問道:“你們一家人現在都怎麼樣?……萱哥哥……他……還好麼?”她垂下眼簾,兩隻手緊張地抓著裙子,面色侷促,好似有幾分羞澀。
芸娘愣了下,猛然回想起當年兩家相好之時,大人們曾經有過結為兒女親家的戲言。
當年,宋萱小小年紀,已生得眉目清朗、身姿俊雅,有如芝蘭玉樹一般,又天資聰慧,一心向學,頗有才氣。殷望賢的夫人愛惜宋萱品貌出眾、才智過人,曾經流露出將殷雪凝許配給他的想法。但是那殷望賢因自己官職高於宋思年,不願讓女兒低嫁,所以並未付諸行動。
宋芸娘曾經從殷雪潔的戲言中聽到過這樣的意思,自然並未當真。此時看到殷雪凝羞澀中又帶著濃濃的自卑,神色侷促而忐忑,又帶著幾許期盼,便明白當年的戲言,已讓這情竇初開的少女在心中有了嚮往。
萱哥兒是花一般的少年,自然容易讓小女孩心生愛慕之心。只是宋芸娘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又是在兩家均遭遇鉅變的情況下,殷雪凝居然還記掛著萱哥兒。
宋芸娘心中一陣劇痛,嘴唇微微顫抖著,低聲道:“萱哥兒……萱哥兒已經不在了……”
殷雪凝面色一下子慘白,身子猛然坐直,激動地問:“怎麼會這樣?萱哥哥怎麼會……”
宋芸娘便將自己家充軍途中,母親和萱哥兒雙雙病逝的事情慢慢講述了一遍。雖然已經過去了五年,但是再次提及,還是覺得心痛難忍。
殷雪凝也是垂淚不已,她顫聲道:“芸姐姐,我只當我們家已經是極其悲慘,但我們好歹家人俱在。想不到你們家更為悽慘……”
宋芸娘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淡淡笑了,“好在再艱難的日子都過去了。現在家裡的日子已經走上了正軌,以後也只會越過越好。如果孃親和萱哥兒在天有靈的話,也會含笑欣慰地看著我們。”
殷雪凝也認同地點了點頭,拿帕子試了試眼淚,展開了笑顏,“對了,芸姐姐,還沒有恭喜你呢,聽說你快要成親了。”
宋芸娘笑著謝過了殷雪凝。殷雪凝繼續道:“那日我在夫人的偏廳裡,聽到你的聲音,便覺得很是熟悉,又聽到他們喚你宋娘子,回過身見到你,便知道你就是芸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