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被派駐於此,便也依舊逗趣送來此物。此類膠泥封壇的桂花醬,放存越久,口味香味越好。這兩壇醬留於大人品嚐吧。”
“武靖王專程遣人送與足下的,本官怎好奪人之愛。”杜崇饒有興趣的看著沈驤,很想知道這少年又會耍什麼小動作。
沈驤隨之彎起一絲笑:“王爺不過是藉此物訓教卑職:唯有吃得苦中苦,方有一日等得甘甜馥郁。王爺的心思,卑職已經領會到,這兩壇醬送與大人,以謝閣下暗中相助之情。”
乍然被人點破,杜崇險些從座上蹦起來。急速掃視過四外才壓低聲音探問:“足下怎知杜某是王爺的人?”——“簡單。桂花醬需要拆掉泥封方可取食。桂字去掉一土便是杜字。王爺實在暗示卑職,萬難之時可求助於杜大人。不是麼?”
杜崇暢然笑開,實則已覺渾身汗毛乍起。“今日杜某可真是領教了。鳳郎真急智也。如此,崇也不需再藏。即日起長公子儘可安心在文件庫檢理檔案。其餘事情,只要葉某人不開口,足下便不需涉足。他目下正忙於追剿戍外流匪,不大會有精力顧及這邊。只是於年前提到的‘自陳年積案中篩查線索’之事,確非是搪塞。”說話間,伸手向身邊讓了一下,示意沈驤就近落座說話。
“自先皇駕前安奉督知府陸歆陸大人仙去之後,安奉境外流寇直如蟻穴傾覆般,到處蔓延開來且愈演愈盛。尤以安遠一線受襲擾最頻最重。葉沐泓常說是……有人暗中操縱。可硬是無跡可查。便是最近時候,他已開始懷疑,是王爺在與幕後之人勾結作祟,欲圖借勢做大。故而他欲尋的線索,多半是衝著奉節督護那邊。”——“說人是非者,實是是非人。”沈驤哂笑道。
杜崇噗嗤一笑點點頭,算是預設了這一結論。“王爺其實早已覺察。權且念在葉沐泓於保疆守土之上,功不可沒。故對此亦是一笑置之。留下官於此,並不為窺探。無非是謹防宵小讒陷,激得葉沐泓憑一己之私假忠勇之名,肆意大動刀兵貽禍於無辜百姓。”
沈驤聞言起身朝杜崇挽手一拜:“王爺忠君愛民之義,杜公傾心相待之誠,驤感之肺腑。必盡心相助。適才大人一番談吐,曉以理動以情,木石心腸也會開化的。卑職明白隨後該如何做。如此便先告退。這桂花醬留於大人也好有個解釋物證。”
正月初八日,尚京方面快馬傳來喜報:皇后羅氏、貴妃鄧氏,皆報出得蘊龍嗣。今上大喜大赦天下,為皇家首位皇嗣祈運添福。安遠城中因此張出榜文:上元節當日解宵禁,放花燈以示祈福慶賀。
上元節這日,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沈驤方才熄盡燭火關好庫門出來。城中四街八巷已逐漸點起各式燈籠,一團和氣、雙瑞納吉、三星高照、四季咸安、五福臨門、六畜興旺···直至九九朝陽,每一團燈火,都是一把暖暖的期望。望著那些精巧粗狂不一而足的燈籠,驤心頭五味雜陳,只覺一股冷氣順著衣縫往體內鑽。禁不住往袖管裡對插起兩手,信步走進人流。
經過一個小貨攤,看攤子的老嬤嬤剛剛往貨架上掛起一盞元寶燈。見一個形容俊美的臉龐掠過,忙抬手叫住遞過一合香粉張羅道:“姑娘,這是剛上的新貨。你且試試看,搽在臉上保管肌膚嫩的,比剝了皮的雞蛋還細潤。”待那人停步回頭,老嬤嬤又急忙改口“冒失了。上歲數眼神不濟。怎的也想不到,這位公子爺的容貌竟比女孩家的還好看。那就帶給你家娘子吧。今日是上元節,帶些個巧物兒給嬌娘,必定和美。”
沈驤被說得不禁笑了:“謝了老嬤嬤,在下尚未婚娶,用不上這些。”
老婦人頓了一下,又從攤子中摸出一隻簪“那就看看這簪子,最新式樣呢。上面鑲了松石,男女都合用。”
看著老人的熱切以及滿身補丁的衣著,驤輕呼了口氣,走近幾步,伸手接過髮簪。趕在燈節多尋商機是經商人必有心思,小本生意人更是如此。
趁老婦取棉紙包裹髮簪時,驤就便閒問幾句家常。老婦答,兒媳領著孫兒們到前面看燈去了。她留在照看攤子。老伴扎些燈籠稍後來換她回去。當問及家中立戶之人時,老婦扯著袖子遮住臉,只把粗糙枯瘦的手擺著,哽咽半晌才斷斷續續開口:“快別提那坑害人的混帳種子。好端端的軍馬營差事,不好生用心當差。偏生做些個盜賣營生。直說是雪堆裡埋死孩子,哪有個不見天日的。終是被查抄出來,自主事官到下面馬房草料的人,一條繩子連了幾百號人。連秋決都不等,直接拉到軍營外面開刀問斬。咱家算是去的早,一家老少跪地磕頭,好歹算是把屍身領回來。有人家去晚了,只有被野狗啃爛了的人頭,家人的身子竟是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