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說,“我還沒想好。”
“?”
“我是說,我還沒想好,到底想要做一個怎樣的作品出來。”
“……”他安靜地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以前我名義上是獨立製片人,但其實我知道自己只是個打雜的。
你試圖教我許多東西,可我學到的並不多,至少沒有你從我父親那裡學到的多。
我不是一個好學生,我沒有用心去學你教我的東西,我只是跟在你們身後,做你們要我做的事——而且還常常做不好。”
“嗯,”周衍低吟的聲音很好聽,“很高興你對自己有這麼清醒的認識。”
“……所以,這次回來之後我也在想,我到底能做什麼,我到底要做什麼。”
“這的確需要時間,不過知喬,”他的口氣像一個真正的老師,“一個人是不可能坐在家裡想,就能想到自己到底需要什麼的。
你必需著手去做,必需在行進中明白你需要明白的東西。”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點時間去考慮到底該怎麼開始。”
電話那頭的周衍沉默了一會兒,坦然地說:“好,我等你。”
在那之後的一週時間,知喬做了許多事。例如去馮楷瑞的工作室把父親以前拍的帶子都找出來,從頭到尾地看。其實這件事她以前也做過,但僅僅是當作一種參照或樣本,她從沒想過自己的父親到底要在這些畫面裡表達些什麼。現在,她覺得自己既是觀眾,又是學生,甚至更多的,她是以一個女兒的角度去看這些帶子的。
她想象自己就站在父親身旁,用與他一樣的視角觀察這個世界,於是漸漸地,她覺得自己似乎離父親更近了。他所要表達的,他想要告訴她的,他想讓她看到的,都如此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甚至想,在這些影片裡,是否隱藏著父親想要傳達給她的資訊?他無法陪伴她成長,於是他用另一種方式來彌補。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否正確,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電視螢幕裡的畫面是如此的親切,充滿了對世界的愛與渴望。但無論答案的是與否,父親已經走了,所以這答案,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新一年的第二個週五,知喬打電話約了周衍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館碰面。
她吃過午飯後就急匆匆地出發了,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小時到達,但她坐下後五分鐘,周衍也到了。
“看來我們都是急性子。”
她無奈地笑著說。
周衍去櫃檯買了兩杯咖啡,他沒有問她想喝什麼,但買回來以後,放在她面前的是大杯的抹茶拿鐵。
儘管心裡很高興,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輕咳了一下,用木棒在杯子裡攪了攪,才拿起來喝了一大口。
“我想你是有計劃了吧。”周衍喜歡一切牛奶味的食物,所以通常要往杯子裡放好幾個奶精。
“算是吧。”
“打算去哪裡?”他連放了三個奶精,又加了一包糖,然後仔細攪拌著。
“我想,”
她的聲音有些低沉,“我想去你跟我老爸相遇的地方。”
周衍攪拌的動作停頓下來,他抬起頭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詫異。
“我想去看看那個改變你命運——當然,也是改變我們一家人命運的地方——畢竟,我媽是因為他沒有回來,才下定決心跟他分手的。”
“……”周衍似乎驚訝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很少這樣,他總是從容不迫地,彷彿沒什麼事能難倒他。
“你會……”
她有些忐忑,“你會同意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周衍才回答道:“當然。
你是製片人。”
“我真的想去看看,”知喬說,“你知道嗎,在過去的一週裡,我把我老爸所有能找得到的作品都翻出來看了,包括我出生之後沒多久的,你可以想象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我還找出了他的工作筆記,他去世以後,那些東西都堆在他的房子裡,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去了,自從你們把鑰匙交給我之後,我只去過一、兩次。但這次我去了,那裡竟然沒積下什麼灰塵……”
“馮楷瑞僱了個人,定期會去打掃。”周衍解釋。
“我在那裡呆了整整一天,找出很多東西。他是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所有的工作時間安排,以及對應的帶子,都作了相應編號。只要翻看那些筆記,你就能知道他在哪一段時間去了哪裡,拍了哪一卷帶子,又在哪些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