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顏盯著手裡的帛書目不斜視,嘴裡輕輕問著,彷彿並不在意。寬大的睡袍散開來,半裹著我的身子貼近他,勾在腰間的手臂不知何時移到我的髮間,微微用力,按著我的臉頰枕在他的肩上。我垂眸,觸目望去盡見那明紫華衣上深深淺淺的瑞枝紋案。
我側眸瞅了瞅他正看的那份帛書,瞧了幾眼後不禁奇道:“晉國的密報?姑姑懷孕了?”
頭頂上方那人聞言低低一笑,捲起帛書扔去一旁後,拿手摸摸我的腦袋,責道:“姑姑懷孕了是好事。怎地丫頭口氣如此奇怪?”
我抬眸望了他一會,蹙了蹙眉,回憶著:“記得幾年前姑姑大病之後有特使來金城報王叔,說姑姑病後落下病根,以後都不能再生養孩子了。你忘記了?”
無顏微微一勾唇,不語,鳳眸一凝看著我的眼睛,眉宇間流露出幾絲神秘詭異的笑意。
我想了想,念及今日傍晚晉穆離去後他和夏惠的古怪笑容不由得恍然大悟,揚臉,伸手點著他的胸口,問道:“這事和你有關,對不對?”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口裡嗔責,似是哭笑不得:“姑姑懷孕怎地會和我有關?丫頭休要胡說,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我思了一下,點點頭,認真推算:“這麼說是和夏惠有關了?”
無顏忍不住直皺眉,神色頹唐苦惱,口中連連嘆氣:“丫頭的話總惹人遐思。姑姑懷孕自然只和晉王有關,怎地會和別人有關?別瞎猜了。”
說了半日原來他竟在糾結著我話裡歧義,難怪他和夏惠神色那般古怪,可見是這緣由!明白後我禁不住臉上發燒,又羞又氣,忙握拳狠狠捶了他幾下。他也不躲,一反往常的風流不羈,只看著我笑得溫和優雅,看起來是留足了面子給我。
眼見他只發笑卻不出聲,而我捶了幾下後又覺心疼,只得隨手胡亂揉揉他的胸口,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往下說:“我……我是說……她的病,怎地就好了?夏國不是號稱靈丹妙藥多,是不是和夏惠有關?”
無顏微笑,提醒我:“還記得楓三去安城一事麼?”
“你的意思是楓子蘭治癒了姑姑?難道這才是他那一次去晉國的真正目的?”我凝神沉思,喃喃,“既如此,你們卻還連手除去了姑姑的孩子太子望?”一方為她治癒不孕,一方又殺她孩兒,一果一報,莫名得當真讓人費思。
“不除太子望晉穆心不安,姑姑也不會心死。她心不死,晉國便不可能亂。太子望生無實權,性情迂腐得幾近庸人,貪小利而無大圖,這樣的人留著對晉國無甚好處,活著還不如死去。晉穆年幼逃大難……至於以後的難……”言至此,無顏輕輕一笑,目色瞬間暗沉如深淵,“連城璧不過是幌子,楓三與晉穆謀太子望也是舉手之勞,他去安城真正要做的是為姑姑治病。現在姑姑再次懷孕,想必她也該吸取教訓,知道如何為如今這個孩兒一步步地綢繆劃策,不再重蹈太子望的覆轍便是明智。”
明智?真難為你和夏國一步步為晉國“謀算”著,我失笑,揚眸看他:“那夏惠說和你有關又指什麼?”
“哦,”他淡淡一應,橫眸,鳳眸裡鋒芒淺淺縈迴,燈火映照著他長長的睫毛落下疏疏陰影,一道一道,沉入眼底,襯得那目色裡那陡然現出的幽暗更加模糊不清,“我不過給姑姑提供了一些可用可信的名冊而已。”
“你是說潛在晉國朝廷的密探?”
無顏笑而不語。
他雖不說我卻也瞭然,如此之舉不過是為了利用姑姑之手來架空晉穆在晉國的權力和地位。只不過言及晉穆和姑姑,似乎還有人總在被遺忘的角落未曾提及——
我嘆息一聲,放不下心,問他:“你不是說襄公心機極深?他能放任姑姑亂朝,能任自己的兒子被制肘奪權?到時會不會連累那些密探,白白損兵賠將?”
無顏勾眸,風流倜儻笑顏剎那妖惑媚人:“本公子豈會做那等蠢事?放心,我給姑姑的,不過是些小卒,真正的禍害豈能這麼早就浮出水面給襄公和晉穆抓個正著,總要慢慢地鬥,才有意思。”
“那晉穆這次離去是——”
“做戲麼,自然全套才精彩。你單單一人的戲怎能有趣,總要他也來陪陪你,那才好玩。”言罷,他想想,鳳眸輕睨,又笑道:“再說這次的戲是夏謀為主,他想挑戰強晉,我不過隨手推了一把而已。晉朝深不可測,夏國智囊甚多,所以這次兩虎相鬥,是福是禍,賠損大了的,總不會是我。”
我低下頭,伏在他胸前,沉吟不語。
他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默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