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了眉笑,居然還是那漫不經心、若無其事的模樣。“你以為,世上有多少事能瞞過我豫侯麾下的十萬密探?”他站起來,伸臂抱住我,雙手不斷地在我身上揉撫,似是要給我溫暖,又似是要刻下與我所有的記憶在心頭。
“早上那飛鷹帶來的信是父王送來的吧?公子穆準備孤注一擲了,對不對?”見我久久不說話,他不由得又輕聲附在我耳邊問道。
我苦笑,心頭一時又酸又痛。
“那人要的是我,我回去能解決一切。”他的唇邊靠近我的眉間時,我隱隱覺得耳後有掌風劈下。
心中一動,我忙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揚唇吻向他的嘴角。
“無顏,吻我最後一次。”我低聲乞求。
他怔住的瞬間,我的唇已笨拙地覆上他的柔軟,舌尖莽撞地闖入到他齒間時,耳後的手掌終於落至了我的腰間,將我緊緊地揉向他的胸膛。
有冰涼飄至眉尖,剎那化成了寒人的溼潤。
下雪了……
他正托住了我的後腦吻得深入糾纏時,我卻伸指探入了衣袖,取出了那根淬過沉睡散的銀針,毫不猶豫地刺入了他臂上的穴位。
“夷光……”吻驟停,他痛苦地呢喃一聲後,軟軟地倒入了我的懷中。
指尖小心地撫摸過那鴉色的鬢,飛揚的眉,漂亮的鳳眸……我抱著他低聲道:“你和他,誰都不可以有事。”
一時無殤
從深谷到楚丘的路程並不短,我費勁背了無顏回到竹居後,留下一封帛書,匆匆囑咐了藥兒幾句便轉身騎馬離開。
天色陰沉寒冷,飛鷹在漫天飄雪中拍翅引路,而座下白馬也甚通靈性,一路狂奔嘶鳴、追風捲雪,四蹄踏空如飛,歸瞢之心猶勝過我此刻的擔憂著急。
縱馬行馳時,北風凜冽。撲面的寒氣常帶著細碎的雪珠一次次吹開帷帽上輕垂的軟紗,打痛我的面龐後,倏而一粒一粒皆化作了冰涼的溼潤,硬生生地將我身上的溫度一絲絲抽離。待我凍得全身僵冷似冰時,雪落在身而不再融,一片一片慢慢堆砌成裳,無暇的顏色下,有森森寒氣直鑽入骨。
我咬了咬牙,伸手揉了揉滿眼的冰凝,隨即狠狠一鞭揮下,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的風雪,任心中一時痛如刀割,一時思念悵惘,一時心急如焚……卻再也沒有回頭。
也不敢回頭。
未至楚丘,便遠遠地瞧見陰霾的天空下,有旗幟飄忽詭譎、人影攢動穿梭,雖不見刀光血影、廝殺拼搏,但那緊張得一觸即發的氣氛和連環的陣仗移位已分明是戰前的最後準備。我仔細瞧了瞧,只見夏、晉、齊三國軍營駐紮的地方都有軍旗在指引晃動,唯獨餘下位在楚丘之南的梁國軍營安穩若素,沒有絲毫的動靜。
我皺了眉,一時也來不及多思索,只抽了馬鞭快速衝往齊國的軍營。
軍營裡將軍們佩刀已上馬,戰士們皆著盔甲整齊地列站在風雪中,手持彎刀、揹負弓箭,面色堅毅而又決絕,似是已鼓起了生死一戰的意念。
將軍們見我突然來到不由得都吃了一驚,忙跳下馬迎了過來,大聲道:“公主終於回來了!豫侯呢?”
“他隨後到。”我摘了帷帽,胡亂敷衍了一句後趕緊轉開了話鋒問他們,“山上出事了嗎?為什麼要擺出這種陣仗來?”
有將軍單膝跪地稟道:“山上有密令傳下,說是楚丘之議情形愈見莫測,為恐防有變,王上讓末將等時刻都得戎裝在身、隨時侯命一戰。”
我跳下馬凝神想了想,執鞭敲著掌心,慢慢道:“戒備是要的。但千萬不可先挑起衝突。楚丘之議要有變也是五國之變,看清了敵我雙方的情形才可行動。必要時,可……”我挑了眉笑笑,輕抬胳膊做出一個“隔岸觀火”的手勢。
“末將明白。”將軍不動聲色地揖手應下。他是我在蔡丘時三年的隨身副將,自然熟悉我的一舉一動表達出的每一個戰策。
我點點頭,略微放下心來後,轉身出了軍營直奔楚丘行宮。
山下風起雲湧,山上卻偏偏還是裝出一副盛世太平的模樣。進去宮門時並沒有遇到太多的糾纏,侍衛們認得我曾進出過,於是即便我換了女裝,他們也只隨便問了幾句便放我入了行宮。
一入行宮,我先去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晉國在行宮暫住的明秋殿。
懶得讓侍衛通報,到了明秋殿後,我繞過殿前走廊,躡腳走到晉穆住的側殿外伸手敲開了半掩的窗扇。
殿裡站著兩人,黑衣鬼面的晉穆和墨綠長袍的夜覽。兩人正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