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菽不論姐姐卷碧如何勸告她,呆的久了又怎麼會不偏心,論起幾位主子,在六姑娘這頭當差活計輕省不說,人還最和藹,從沒有因著年小就胡發脾氣的事,主子寬和了,下人也更精心。
她往針上串細米珠,來回串線往明沅穿的大紅鬥蓬上釘,見著九紅來也不曾抬頭,九紅翻翻她手上的活計:“你怎的想起做這個來?”
采菽便是一笑:“我見五姑娘鬥蓬上也綴著的,只咱們姑娘沒有,收著這些個細珠兒也沒用,不如全給盤出花來,這鬥蓬還得再穿上兩個多月呢。”
九紅皺了眉頭嘆息,采菽也不去問她作甚,上房吹一陣風,幾個院裡立時就要落雪,先緝珠再盤金,釘完一朵纏枝花,九紅的氣也順過來了,拈拈針頭道:“太太又沒說甚,何苦就自尋麻煩,我看姑娘就穩得住。”
九紅鼓了嘴兒,把頭往采菽身上一靠,她心裡想的同采菽一樣,哪裡是怕太太如何,她是怕三姑娘又給姑娘臉子看。她眼睛裡素來揉不得沙子,好容易待姑娘親近些,這回只怕又得被遷怒了去。
第57章 雞冠絲〔顯示不出的偽更〕
明沅一句不曾聽的分明,過得會子這句話才進了她的心,巧月福一福身子,弓腰往後退出去,九紅拿了果碟進來,巧月推了不肯要,說還得幫著喜姑姑跑腿去,緊了棉襖往外頭去了。
初聽還當是紀氏又有孕了,再把小蓮蓬傳來的話一聯想,怕是睞姨娘在莊頭上有了身孕,明沅怎麼也想不明白,都發落到了莊頭上,她是怎麼見著了顏連章。
不過一瞬時,她心裡就轉了七八種念頭,滿腹都是疑問,這個孩子怎麼來的?紀氏是知道了,還是被矇在鼓裡?若是紀氏知道,那明潼又知不知道?
明沅不由得苦笑,她的日子才將將好了一些,又送下這樣的難題來,她立到窗邊,寒風夾著雪籽吹落在她脖子裡,叫這冰珠兒一激,明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鼻間一縷雪梅香,她深吸幾口,這才平靜下來。
九紅訥訥無言,她進了宅子這麼長時候,早不似原來天真爛漫,姑娘待她有大恩,她便一門心思為著明沅著想,知道她愁苦,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可看著雪批頭蓋臉的打過來,還是把門合上半扇,絞了手指頭看她:“姑娘,這是怎的了?”
才剛還說有好訊息的,九紅還為著明沅高興,這會兒卻擰了眉頭不說不動,明沅回過神來,衝她笑一笑,轉身坐到羅漢床前。
既是喜姑姑能傳話過來,那紀氏一定是知道的,如何有孕那是紀氏該責問的事,若不是顏連章的孩子,這時候只怕她得穿上那件小白褂子了。
明沅捏了本詞譜翻看,採茵進來送茶,描金漆盒裡頭除了一個四季如意的瓷盅兒,還拿泥金紅碟兒扣住的蜜薑絲:“太太讓廚房往各處都送了一甌兒來,說切絲煮湯吃著去去寒氣,彆著了風寒。”
明沅應了一聲,也不擱下書冊,單手拿起小箸,挑了一筷子薑絲含在嘴裡,拿蜜漬過的薑絲不改本性,還是辣,外邊那層稠蜜含完了,就嚐出裡邊的辣味來。
採茵剛要拿茶,明沅就擺了手,把這幾根姜細細嚼了,舌頭髮麻,這才開了盅蓋兒,一口熱茶下去,這點麻意隨著茶進到喉管,通身都熱了起來。
採茵退出去,看著明沅的模樣不很高興,扯扯九紅的袖子:“姑娘這是怎的了?才剛還松著眉頭呢。”
九紅便是對著采薇也不敢說的,點點書冊:“聽說要作詩呢。”這上頭明沅一向後進,每回作詩都要翻書找句子好化用,採茵聽了也不奇怪,抿抿嘴兒:“你侍候著姑娘,我跟采薇就在罩房裡,有事你擔著些。”
兩邊的垂紗簾子一放下來,裡屋便靜悄悄沒得人聲,明沅手裡的書頁久久不曾翻動,到彩漆托盤裡的茶涼透了,她才長長吁一口氣出來,在紀氏跟前,她也只能裝作不知道了。
喜姑姑也不是讓她急巴巴的做小東西,而變著法的傳話給她聽,喜姑姑也不是讓她急巴巴的做小東西,而變著法的傳話給她聽,自小丫頭嘴裡說出來,委婉好聽些罷了。
訊息傳了來,還不知道上房要怎麼翻天,連明沅自個都想不通,睞姨娘是怎麼再見著顏連章的,她的莊頭離金陵可有十來里路呢!
紀氏沉了臉聽著下邊回報,韓國道家的跪在地毯上頭都不敢抬起來,心裡卻止不住的咬牙,老爺帶了同僚打獵,在林子裡頭轉晚了,拎著野味進的莊頭,城門關了進不來,就宿了那麼一夜,哪知道就那麼一回,竟叫她翻了身了。
灝哥兒坐在羅漢床前咿呀,手裡還抓著他抓周時摸到的小書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