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了,就不會再有眼淚,沒想到現在,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還是嗡嗡地哭了起來。
“抱一會兒有什麼好處嗎?”程子放不合時宜地插嘴。
她將鼻涕在上面偷偷蹭了蹭,抽泣著說,“那個巧克力的軟文我馬上交啦!”
“還有嗎?”
“你怎麼那麼煩啊,沒看見有人正難過嘛,我都失戀了啊還跟我講條件!”
她捶打著他的胸口,遠處看去,像是一對普通怨侶在吵架一樣。她越過他的肩膀,看見了傍晚時分的春城,無數人來,無數人離開。她看見周圍年輕的女孩子對程子放投過去疑惑和稍許激動的眼神,這個時尚雜誌的神秘主編,只不過在專刊上露過幾次面,參加過幾次媒體專訪,或許也只不過寫過幾篇將奢侈品推銷出去的軟文,卻總會讓周圍人覺得有遠有近,還有一絲絲不確信。
但同時,她也看見了被晚霞染得橘紅色的天空,有不斷衝上天空的飛機閃燈。
在巨大的飛機轟鳴裡,程子放輕輕抬起手覆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著。
那感覺像是她小時候數學不及格,拿著考卷跑回家,鑽入爸爸的懷抱哭的聲嘶力竭,爸爸就是這樣拍打著她的背,說,“我知道,盡歡,你是好孩子。”
而此刻,她發覺,程子放不是那個不近人情不好相處的工作狂魔程西斯,他也有他的耐心與柔軟所在,安靜、沉默,雖具攻擊性,但也算是暖男屬性,頭髮散發著軟軟夢境一樣的柔光,眼裡盛著暮色裡的春城。
他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說,“一切都會好的。”聲音像是在講一個古老的童話故事。
從前呀,有個叫馬良的小孩很會畫畫,他畫什麼,什麼就成真的了。
這樣的故事她從小就聽,當然也寫,只不過她的童話故事裡,結尾除了那句“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以外,還有一句“後來一切都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用這句話作為結尾,也許是骨子裡帶來的懶怠,又或許覺得柴米夫妻諸事繁雜,總之這麼說就對了,後來一切都好。
她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公寓的。
開啟門的時候,抱玉正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一雙長腿擺在上面,手裡端了咖啡杯,見她來了,合起手中的雜誌放到一邊,坐起身小心地問,“吃晚飯了嗎?餓的話,我從環翠樓買了水晶蒸餃和蟹粉酥……”
許盡歡平靜緩慢地換了拖鞋,放下自己的包,將紮起來的頭髮散下來,整個過程裡,她都沒有說話。
抱玉遲疑了下,問,“你沒事吧,他……真走了?你,還沒跟他說?”
說老實話,許盡歡這是生平第一次看見抱玉也有擔心她的時候,雖然她此刻眼圈紅腫的樣子換了誰也一樣擔心,但她還是覺得滿足,雖然她並不能表現出任何滿足的表情,因為除了難過,她不知道該怎麼樣讓嘴角揚起來。
“說什麼,難道要我說,來來來,我們好好談一談吧,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看你能喜歡我一下嗎?”許盡歡有氣無力。
抱玉站起身,那雙大長腿走至電視機旁,拿了遊戲手柄過來遞給她,“那要不你打遊戲吧。”
“你大秀的事兒忙完了?”她接過來問。
“再也不用忙伯希頓的事兒了。”抱玉擺擺手,“我跳槽了。”
許盡歡也沒有力氣去驚訝,此刻的她,口紅眼線粉底混為一談,醜陋的要命,也沒有力氣去卸妝。她瞄了一眼桌上喝了一半的咖啡,對抱玉說,“少喝點吧,醫生警告的還不夠嗎。”
然後她放下游戲手柄,站起身,像一縷遊魂一般從她旁走了過去,然後開啟臥室門,拉起窗簾,裙子也沒脫,只是胡亂把高跟鞋踹在了地上,接著就倒進了被子裡。
她寧願這半年發生的,都是一場從未有過的漫長而窒息的夢。
第十章 不如抱玉去(7)
春城的夏日是那種溼熱,太陽熾烤著大地,馬路也都被各式各樣的遮陽傘淹沒,從高處看去,以為鋪上了一層花布。
周抱玉開著冷氣畫了整夜的設計稿。房間裡充斥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氟利昂氣息,她站起來推開窗,發現外面已經是天空泛白的早晨,陽光濃郁,她怔怔望著,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個不停。
“上午九點,雲氏大廈十七樓面試。”
這次面試其實也沒並沒有太重要,只不過用傅雲起的話來說,突然招一個陌生女人進公司未免唐突,為堵住悠悠之口,只好走個面試的程式。周抱玉當時不屑地嗤笑一聲,暗罵“形式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