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也是斂眉深思,似乎一時間也摸不透王上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還有,張賁已從酈陽給召回了。”我又揀出另一份公函。張賁撤回,這在意料之中。只是才短短小半年,會不會王上也太虎頭蛇尾了點?若說是想討好六爺,當初就不該派人來,派了又這麼快招回,朝令夕改,似乎王上也還不至於如此草率。種種跡象似乎都預示著一個陰謀。是什麼呢?
六爺清雋的眼,又一次流出一股譏諷之意,“不必理會。雕蟲小技,下手也太軟了些!”
是麼?只是雕蟲小技?我心有疑問,但於王上,我畢竟沒有六爺那麼相知甚熟。
於是我繼續整理文書,好不容易把該乾的幹完,議事的人也來了。正是諶鵲、宣霽、鮮于醇。諶鵲依舊是那股子死氣沉沉的樣子,鷹隼的眼不露鋒芒地瞥過我,向六爺行禮。宣霽一身青色的綿袍,見過六爺後衝我一笑。我回了一禮,轉過身,那麼眼前這位昂藏威武,一身短襖也遮不去戎馬之氣的粗獷大漢應該就是威名赫赫的鮮于醇將軍了?
我淡淡一笑,是了。這位將軍是從先太爺起就已位至將軍了,不止在先太爺手裡立下汗馬功勞,到了六爺手裡,也是南征北戰,六爺能如此年輕就掌控西南,鮮于醇與另一位大將陳何年功不可沒。其軍下,治軍嚴明而不苛刻,生性豪爽而不粗礪,為人謹慎而不拘小節。六爺能收得此人,大業便已成了一半。
六爺見到他們顯然也很是欣悅,笑著道:“快進來吧,鮮于將軍是武將出身,自是不畏嚴寒,宣先生定是快吃不消吧?”
宣霽呵呵笑道:“是啊,這天凍得不行,也只有鮮于將軍能如此輕裝一騎,非但不見絲毫冷意,一趟馬下來近乎要出汗了呢。”
鮮于醇一聽此話哈哈一笑,“我是個武夫出身,自比不得宣先生嬌貴,這凌州的天氣比起當年在北地戍邊的天候來可是差遠了。瞧我皮厚肉粗的,這南地的小小冬天又豈能奈我何?”
此話說得大夥都笑了。
“鮮于將軍是個茶痴,正好,我這裡可有個精於茶藝的人。”六爺轉頭看向我,“平瀾,去沏壺熱茶來。”
“是。”我微笑領命而去。
待沏上茶來,我還未將茶放上鮮于醇的案桌,就見他空裡嗅了幾口。 “啊,好濃的鮮花香。冬日裡喝花茶麼?”他皺皺眉,顯然覺得一個大男人喝花茶不大像樣。可這並非花茶。
我在一邊笑稟:“啟稟將軍,這是平江巖茶,並非花茶。夏日才最宜花茶,平瀾斷不會這般沒見識。”
“是平江巖茶?!”他吃驚,近乎小心翼翼地看著茶碗。
我抿唇輕笑,“是。正是大紅袍。”
“是了,是了,平江巖茶雖未經窨花,茶湯卻有濃郁的鮮花香。”他點點頭,端起茶,緩緩啜了口,閉著眼回味,“啊!絕品!甘馨可口,回味無窮。兼有紅茶的甘醇與綠茶的清香,香久益精,味久益醇。難得你還知道用的小壺小杯……你這小丫頭倒真是伶俐!”
“將軍過獎。”
此時宣霽在旁插話,“將軍可莫小看這位姑娘,她可是水先生的弟子呢!”
“水睿?難怪,難怪了。”鮮于醇低頭看看茶碗,連聲稱讚。
平江巖茶條形壯結、勻整,色澤綠褐鮮潤,沖泡後茶湯呈深橙黃色,清澈豔麗,葉底軟亮,葉緣硃紅,葉心淡綠帶黃,本是極為好看。看來鮮于將軍真是個茶痴了。
幾人瞅著鮮于醇又說笑一陣,就轉入正題。他們三人俱是六爺重臣,斷不會只為小事而來。
果然,諶鵲先開口,“六爺,聽說神都那邊有意封六爺為晉岑王。”神都那邊指的自然是王上,而諶鵲如此稱呼,顯然已早不把王上放在眼裡。我輕輕一笑,所謂謀士的傲氣,諶鵲也並不是沒有弱點。
不過他說的話倒是有些意思,封六爺為晉岑王,其意很明白。岑州是豫王的核心,就像神都之於王上。這招,不可謂不高明。將岑州封給六爺,等於扔出了燙手的山芋,看來那個叫常望月的還有些門道。
六爺眼一眯,“平瀾,你將早上那兩件函文說一遍。”
“是。”我口吻平靜,轉身他們三人,“王上在河州劍峰暗中調兵,並召回了酈陽張賁。”
很簡單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裡頭卻有著讓人耐人尋味的東西。三人都閉上了口,諶鵲沉吟了會,“六爺,如果將三件事連起來看倒是可成一體,只是,王上是有意,卻並未下旨,顯然這是後續地安排,那之前,他想做什麼?”
說得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