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件好事罷!”
“不行,”曹植敏感地從洛水語氣中聽出一絲輕生之意,忙不迭的出言打斷:“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無數我曾珍惜過的人都離開了我的生命,只有你一直在某一處。有些時候我知道你不在我身邊,但我也知道,你想讓我活下去……你救了我很多次,我想,我活著的全部意義,大約也在於此!如果連你也離去了,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經受這樣的打擊。”
洛水自顧自的沉默,並不答話。
曹植沉默半晌,忽的悄然轉開頭去:“實在對不起,我已經做好了決定,娶謝媛為繼室。”
“是因為她的身孕罷,”洛水回憶起幾個月前的事情,心中略有些苦痛,沉默許久,心中萬語千言,卻只合了一聲嘆息:“再怎麼說,孩子都是無辜的……你不必向我道歉,我……能接受。”雖說,心中生疼……雖說,滿腔遺憾,她依舊會笑著祝福他,每日平安。
“這件事情卻在其次,我真正放不下心的人還是你啊……二哥,他的手段狠辣絕不輸給父親,前些日子,他才剛剛誅殺了丁儀和丁廙。我真的對不起他們,因為我的失利而丟掉性命,還有先前的荀彧和楊修……我實在不想讓你也被他……”曹植微微抬手將洛水的話音打斷,心中焦灼,面上卻只能維持著先前的淡漠表情,刻意壓低了聲音,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放心吧,我的身邊還有個司馬懿能出出主意。曹丕想動我,除非……我自己想死。”洛水沉默一剎,想到自己近些年一直在佈置的安排,心中忽得有些唏噓之意,若有所感之下,竟是忽的說出一聲:“不管怎麼說,我都會想辦法護你周全,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曹植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卻是驀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那塊血玉龍佩吧……你放心,此物我會小心使用,以此保護身邊人們的安全,已是綽綽有餘。”
“還有,你知道皇上為雒陽改了名字麼?”不等洛水說話,曹植便似想到了什麼一般,淡淡而說。
“什麼?”洛水一時未有反應,怔了一剎,心中忽的澈亮如明鏡。
“是洛陽……”曹植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劃出字形,接著,又轉向洛水方向:“其實大臣們也起過其他的名字,但皇上堅持要用這個。”
洛水只是淺淺一笑,心中似明瞭,又似模糊。
“你……恨過他麼?”
“自然是恨過,他對我下毒,又……不過,再怎麼說,他都是我的親哥哥啊,他可以不顧親情,我卻不行……大約這就是我為何落敗罷!”曹植輕嘆一聲,緩緩轉開眼睛,眼簾微垂,悄然湮沒了所有的情緒。
苦澀的笑了一笑,頗帶了一些自嘲意味。
緊握住馬韁的手緩緩鬆開,無力垂下。
忽的,略有些冰冷的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不留一絲空隙。
洛水怔怔抬眼,卻見曹植飛快的收回目光,握緊她的手不住顫抖著,良久收回。
“再見……”她的唇角悄然勾起,狀似毫不在意一般輕輕說道。
曹植的目光似是有些鬆動,死咬下唇,一時間竟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怔怔凝視她的眼睛。
緊接著,他猛一揚馬鞭,絕塵而去,似是在躲避著什麼……
留下的,僅剩了一個背影……而已。
呆呆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地平線外,洛水緩緩垂下頭去,同時,淡然對身後的人說上一句:“你們聽夠了沒有……放心吧,我還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絕對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身後雪地中,兩個身影倏然而起,驚電般掠回城中。
洛水輕嘆一聲,伸出已被凍得通紅的雙手,身子一動,便有寒氣鑽入狐裘之中,惹來一陣咳嗽。
自她從皇宮門口憤然離去,曹丕對她的暗中監視便嚴格了許多。她平日的一舉一動盡皆瞞不過他的眼,可是……這樣也好,反正,她早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只是,他……唉,那一聲“再見”,或許就是——再不相見!
*** ***
過了幾日,洛水便默默收拾行裝,自己一個人回到鄴城,那個她早已太過熟悉的地方。
一切,都是舊時模樣,除卻那略積了些灰塵的案几與床榻,默默無聲的訴說著那早已消散的過往。
此後每日清晨醒來,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一會兒那個一直留在身邊的玉枕。緊接著,便是拿出那支早已陪於身邊十餘年的豎篴,迎著未明天光,悄然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