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上,雙目至死不瞑,憤恨不平的直直望向蒼天,口微張,猶如無聲控訴……
洛水用力咬住下唇,腦中忽的想到當年初識,子建曾拜託過自己照顧好這幾個令人操心的妹妹。只可惜,如今她連自己都無法保全,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曾經天真的女孩兒,以一種極為慘烈的方式捍衛了自己的信仰。
“華歆,把玉璽撿起來,我們走。”曹丕似是對洛水沒了興趣,將手一鬆,她便脫力的跌在地上。
抬起頭來,她卻看見曹丕的頭向下垂,表情隱於陰影之中,令人無法把握,又無法捉摸。
華歆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並小心走到屋舍一旁,將玉璽重新包好,抱在懷裡。
洛水想要控訴,卻無法說話,便只能默默撐身站起,走到曹節身邊想要為她將眼合上,不曾想女子那銳利的目光卻似要刺穿整個天穹一般,令她身後如有芒刺,不敢與之直對。
回想起她與曹丕的無數次吵吵嚷嚷,好像兩隻從不曾妥協的刺蝟一般,對打的結果便只有——雙方都被扎的遍體鱗傷……
這樣做,她究竟得到了什麼?傷害的種子已經埋下,生根發芽,而他,也並不曾改變自己前行的軌道。
心中陡然生起一陣疲憊,她只是無聲的嘆息一下,默默垂了頭,自顧自離去。
有一個人悄然由群臣中走出,隨她一道離開。
曹丕的視線悄然追隨那個離去的身影,唇角緩緩抿起。
許久,他方才緩聲說道:“把節兒……厚葬罷,葬禮辦得隆重些,再怎麼說,她都是我的妹妹。”
華歆諂媚的點點頭,想都未想便接下了曹丕派給的任務。
曹丕轉頭看看曹節的屍體,只一個剎那,便又將目光移開。
這一刻,那雙富有天下的眼中,竟是染上了難掩的哀傷與無奈。
那個決絕的背影,以及她悲涼入骨的神情……
他這才懂得,她的心,他是永遠失去了。他花了十餘年的時間,嘗試著調教她,改變她……可是,到了最後,真正改變的人……似乎只有他自己。
他已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由噩夢中驚醒……只可惜,殺戮之門一開,他便再無回頭的路。
思及此處,曹丕微微抬眸向上,那早已冰封的眼中,竟是緩緩閃出了一絲水光,影影綽綽,猶如無聲的懺悔。
可惜,這一刻除卻天邊懶日,無人見得。
*** ***
延康元年十月,魏王曹丕迫漢帝禪位於雒陽,同年登基為帝,改元黃初。
得知這個訊息時,洛水尚未離開雒陽,沉吟良久,卻只是頗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天知道,這個“來之不易”的皇位中,究竟凝了多少人的鮮血。
不曾想曹丕雖稱了帝,又將夫人郭氏帶至雒陽,卻遲遲未曾將她封后,少頃下旨分封自己的諸位兄弟為侯,擇日就國。
黃初元年,十一月。
冬日的雒陽城已是頗冷,這一年更是冷到人的骨頭裡,翻卷的狂風中夾雜著鵝毛雪片,毫不留情的刮到人身上,臉上……
城門外,尚有二人踏雪相送,一人坐於馬上,一人立於馬下,漫天飛雪之中,此情此景竟是格外的單薄無力。
洛水一隻手將披風擁緊,另一隻手輕輕握住曹植的馬韁,心中萬語千言,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默默凝視他,許久沉吟。
得到他將離去的訊息時,她本想再不見他一面,卻還是沒有那份狠心,不知覺的,便走到了城門口靜靜相候,然而,唯一能做的,卻只有靜靜攥住他的馬,不想讓他離開,卻又無可奈何。
“洛水,放手吧……”耳邊聽得他那低微的嘆息,她喉頭微微酸澀,卻仍舊不願將那緊握的手指鬆開。
“實在對不起,耽擱了你這麼久……我只是想……”沉默了許久,她柔聲說道,心中纏纏絞絞的盡是疼痛,卻偏偏因了那一份顧忌,無法明言出口。
“日後我若回來,每一次都去看看你便是了。父王新喪,二哥又登基為帝。現在這個時候還和我一起,你不怕被人誣陷中傷嗎?”曹植眼含擔憂苦痛,卻又不敢現於顏面,便只能淡淡的勸說一句,竭力將內心感慨隱於心頭。
“我已經活夠了……誣陷中傷之類的,便隨他們去罷……”洛水輕嘆一聲,默默垂下頭,凝視著自己的手心:“其實,和愛人一起變老,真的是一件幸福事情。只可惜,我今生都無法老去,只能維持著這個皮囊,任自己的內心漸漸腐朽,衰敗……其實,這樣的生命,離去了,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