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雲跪在地上,俯首叩拜。
當宮女幾個月,慢慢適應了一些禮數。我走到啟雲身邊,屈膝行禮,“乾清殿莫遲歌給大內總管白林大人請安,白林大人萬福。”
白林點點頭,“莫姑娘請起。”
我站直,順便扶啟雲起來。
暗自納悶,雖同服侍皇帝,我和小朱子熟絡得多,平常並沒有和這位大人過多打交道,況且他還戕害過啟雲,來我這破院子幹嗎?
白林不愧跟隨長孫熙文多年,連個冷臉也學得有模有樣,說話硬邦邦的。不過他的眼神沉沉的,沒有長孫熙文的張揚尖銳。
“這是小朱子讓我給莫姑娘送的。”他遞個我一籃水果。
不想和他推脫,大方接過籃子,“有勞白大人,改日我親自向朱公公道謝。”
白林深深看我,“嗯,我走了。”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
“莫遲歌恭送大人。”
白林點點頭,轉身走向大門,帶過一陣乾淨的味道。
天色愈黑,白林沒有一點繡紋的素白衣服,佩長劍在腰,旋即消失在門外。
“奇怪,小朱子居然遣得動白林?”我摘下一顆葡萄,塞進啟雲嘴裡。
“皇帝身邊的人,有幾個不奇怪的呢。”啟雲一點都不驚奇,輕輕說道,“小朱子對我們這麼好,怕也有目的。”
“啟雲,有目的又怎麼樣呢?我們不也沒有赤誠相待麼?”我嘆一口氣,繼續往嘴裡塞葡萄。
小朱子隔三岔五送點水果,糕點什麼的,白淨的圓臉上總是掛著嘻嘻笑容。很招人喜歡的一個活寶。沒有法子去討厭他。
“天越來越冷——”
話說到一半,我突然瞥見啟雲手裡捏著的東西,一下子愣住了。
不能置信,顫著手指,問,“啟雲!這個……紙鶴哪裡來的?”
不可能!長孫皇朝不可能有人會折千紙鶴,除了我和洛宇!
啟雲被我嚇住了,“下午打掃房間時在窗臺上發現的。不知道是誰發那兒,我看著挺可愛別緻,就隨手拿來玩了。”
“給我……”
聲音是顫抖的,手心是顫抖的。
我小心翼翼接過小小的紙鶴,拆開。
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雪白的素箋,烏墨清亮,伴淡淡幽香,雋然風骨的小楷映入眼簾。
“泉眼無聲惜細流,勿輕舉妄動。悅兒,我一直在你身邊。”
真的是他!我猛地將紙條按在胸前。
卻按不住驟然加快的心跳。
泉眼無聲惜細流,我只向他提過。
一直在我身邊,連我欲有所動作也知道,故勸我勿輕舉妄動麼?
原來我沒有被遺忘在深宮老院中。
那麼,我的一舉一動,也盡在他的情報中麼?
一陣輕風撩起我的頭髮,我沒有覺得很冷。心裡被一些東西塞得滿滿的。
我將紙條仔仔細細重新疊成一隻紙鶴,放在掌心細細觀看。
唇角揚起來。
宇,你也如我想你一般想我麼。
輕靈的千紙鶴伸展翅膀,純潔如雪,承載無盡的相思和愁亂。
一隻素手驀地伸過來,抓走千紙鶴,運功一捏,瞬間化成菸灰粉末。
愕然驚怒抬頭,看見啟雲籠罩寒冰的沉重表情。
“小姐,你知道的!周圍起碼潛伏了十個頂尖高手,日夜不休盯著你。”
我悻然低頭,撅撅嘴,無法為自己一時高興忘情辯駁,一刻疏忽後果嚴重。
我只得懨懨吃了晚飯,披一件棉襖到長廊凳子上發呆,無精打采。
放縱自己陷入遐思中。悽婉又迷茫。甚至有一點點的頹廢。
天全黑了,氣溫下降,絲絲寒氣滲進衣領和袖口。捂緊棉襖也無濟於事。依然能感覺到凜冽北風,呵氣成冰。
啟雲見狀,又要勸我。“小姐——”
“啟雲,拿琴出來吧,今兒想彈個曲。”打斷她。
悽清長夜孤立無援,深宮中多少韶華逝去,僅有相依為命的姐妹,卻相顧無言。
這是怎樣的悲涼。
想起紫薇為認生父忍辱負重在高高宮牆內自彈自唱。
憑記憶撥絃,緩舒旋律,悠揚流暢,時隱時迸。極雲霄之飄渺,委婉飄柔。寒夜中曲思漸纏。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