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幾點,我掃了她一眼,笑道:“大師定是得道高僧!可否替小女子看個相?”
僧人並未直視我,仍揮動著掃把繼續掃雪:“女施主蹈火不燒,在禍無殃,乃佛祖保佑!”
“既有如此貴命,大師也無動於衷,可見是常見到貴人的了。”我狀若無心的說了一句。
他丟下掃把,拍了拍身上的雪,臉上微有得意:“華桂堂是方圓百里香火最旺的,貴人自然多的去了!”
我不置可否,只在唇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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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與西南邊境毗鄰,連日來的大雪以及西南的戰事不利直接影響了這裡。
剛見曙光的夷閭,大街上空蕩蕩的,商鋪的門緊閉,一家挨著一家,倍覺蕭條,唯有幾戶早點鋪依稀透著點光亮。
“夫人,您空著肚子來拜的,我們先去街上用些東西吧!”
因為要禮佛,所以未用早餐,經海棠一提,肚子是有些空了,不過我略有遲疑:“伏公子說好了來接的,到時候不見人……”
“那種人,自以為是,就讓他白跑一趟吧!”海棠微微噘嘴,這種神情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早點鋪外面的幌子覆上了厚厚的積雪,已看不出來名字。但門口的大灶以及熱氣騰騰的鍋卻讓人頓覺暖融融的。
我遲疑:“羊肉湯?”
她臉上飛過一抹紅霞,連說話也有些結巴:“是……夫人請進……聽說是一絕……”
我又看她一眼,沒再說話。
老闆因為來了客人,十分客氣,用我們聽不懂的方言招呼入內。
待入到店內,我才明白海棠反常的原因了。
最東邊,端坐一人,肩上染了薄薄的一層雪花,此刻正望著我,唇角微微上揚,笑意溫暖如春。
海棠已退至一旁,我拂去他肩上的雪花,微微嗔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好了嗎?”
他眉峰輕攢,俊容略見疲色,但不掩溫和:“就是想看看你!怕一轉身,你又不見了!”
眼眶微熱,何時,他也變得這麼不自信了?
正想說什麼,老闆已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湯成乳白色,上面飄浮著幾根蔥花、芫荽。另外又上了一碟千層餅,聞著便覺濃香四溢,食慾大增。
我先執起了湯勺,輕輕抿一口湯,又夾了一片千層餅,送入口中。
看著我斯斯文文的吃相,他笑了一聲,低聲咕噥:“我們委實不像普通夫妻!”
我一怔,難道偷偷地出來喝個湯,就是為了要尋找普通夫妻的感覺嗎?愣愣地看著他眼角,已有細細的紋路,所有的心事似乎都隱藏在了裡面。本來想要對他說在華桂堂聽到的話,然而在這個時候卻猶豫了。
於是輕輕一笑:“神似就可以,一定要形似不可嗎?”
他也笑,又替我撕了一塊餅子:“飛雪報春歸,何必畏嚴寒?皇甫先生這回幫了我的大忙,解了劍山水源的毒,你說怎麼賞他好?”
我一驚一喜:“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聽說?”
“秘而不發,我自有打算!”
我微一琢磨,便已釋然:“你又使老伎倆了!”
他先是笑,漸漸又化作了苦笑,羊肉湯在此時也頓時失卻了醇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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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海棠相互扶持著,還未近到伏莊,便見幾個伏莊的家奴拉著一輛雪車緩緩前行。而伏昊期正斜靠在上面。我在心中想,這人,除了在宮中,還不曾見他端坐過。
雪車行到跟前,他站了起來,一襲棗紅色的錦袍微微飄動,衣襟旁沾染了幾片雪花,宛若千樹紅梅,孤立雪中。
“上車吧!”
我沒有推辭,徑直走上雪車坐好。
他嘴唇撇了一下,撩起衣襬準備上車,卻被海棠一掌攔住。
他臉上才現怒容,海棠白了他一眼:“伏公子請止步!”
他顯是無奈,又不好發作。我喚了一聲:“海棠,你也上來!”
海棠卻推辭不受,見她如此,我也不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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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昊手舉一封信札:“這兒有三封信,一封是給我的,另外的兩封是給你的。”
“我的信?”我將信將疑接過來,“不是兩封嗎?為何只見一封?”
“第二封信只說給能看懂第一封信的人。”
我拆開一看,上面廖廖幾筆畫了一朵小花。那花,實在是平凡普通,卻又讓人覺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