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威為人剛正同他好聲好氣說了半晌已是極限,見他旁扯偏牽並不配合,言辭多是詭辯,心中不滿,就板起了臉,道:“恕本官直言不諱,當晚派人送信與齊王邀約雁影橋,又派人夜襲齊王墜江者,有齊王親口指認,當屬殿下嫌疑最大——”
“信呢?夜襲之人呢?”
劉德威臉色一黑,若是有信、有人,那他還坐在這裡問他作甚?直接到堂上開審即可,原本這案子是無需這麼麻煩,只要李佑醒來說明即可真相大白,原本這案子幾乎是板上釘釘逃不了李泰的,可千算萬算沒人算到那齊王醒來竟失憶了!
於是,這案子一下便成了沒人證沒物證的瞎案,原本李佑能讓李泰脫層皮的那一句指認,一時也成了空口白話。
“此事想必奸人構陷本王,還請劉大人秉公處理,本王倦乏不多陪。”李泰瞥了他一眼,便端著半杯酒起身上樓去。
劉德威拿他沒轍只能悻悻離去,又到含林殿去探臥病的齊王,只是話沒說兩句,對方就抱頭呼痛,直讓臉色難看的太醫把他攆了出去。
宮中案情又有變化,遺玉不知,杜楚客進宮前在刑部打點過,她上午得從文學館正門進入,沒再偷偷摸摸的,只是身後不免跟了幾條刑部的尾巴,但不妨礙她做事,也就沒多理會。
值得一提的事,昨日她探訪大書樓的事情竟然沒有被捅出去,大書樓前面守門的侍衛還是那四個,見了她只是低頭行禮,她想了想也就瞭然,這幾個是怕擔那翫忽職守的罪名罷了。
在大書樓裡又巡查一遍,這次是細到門窗,又有齊錚在後面記錄,幾個刑部官員在後頭互相使著眼色,她並未在意,可掉頭到外面去驗屍時,難免被阻攔了一番,被齊錚巧言應付掉。
停屍兩日,腐臭之味更重,那幾個官員遠遠站著都要捂口鼻,遺玉則不避忌地帶著齊錚和一名仵作進了屍棚。
這時仵作都為賤民,非是正常官職,跟著他們一起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戴姓男子,很有些查屍的經驗,最先給這二十八人查屍的也是他,眼見遺玉走近屍體,忙上去幫襯道:
“小的來動手,您只管吩咐就是。”
遺玉沒拒他好意,可依舊從隨身的布袋裡取出蛇皮手套戴上,讓他掀了屍布,蹲在屍體邊上先從頭開始查驗,撥發掰口,叩齒翻眼,親力親為,齊錚早在一旁看傻了眼,剛進來的頭暈噁心勁兒也沒有了,只剩下一片愕然,若說之前他對遺玉是欣賞,那親眼瞧她檢屍的模樣,便是打從心裡生出幾分佩服來,天下女子何其多,但願為一人行這等穢事的,又有幾個。
感嘆於她膽識,齊錚這書生愣是壓下了身體上的不適應,抱著紙筆認真記下她口中屍況,隨她一具一具查過去,直到白布一掀,看到一張枯槁變形的可怖人臉。
“胡、胡大哥。”片刻怔忡,往昔扶助,雪中送炭情景湧上腦海,歷歷在目,他哽咽一聲,便上前蹲在這具屍體邊上哭訴起來,分毫不顧男兒氣概。
“…那晚我真該拉你去喝酒,管你願不願…是我不好啊,你幫我良多,我卻連一分回報都不及還你…若叫大娘和嫂夫人知曉巳同你陰陽兩隔,又叫他們如何是好……”
遺玉見他哭的傷心,不免勸道,“齊大人節哀,人死不能復生,胡大人家中還有老小在世,魏王府不會虧待他們的。”
齊錚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是將她話聽進去沒有,遺玉無奈,只好由他哭去,這頭開始檢查胡知節的屍首,同其他死者無異,都是猝死之狀,面口無傷,四肢無折,身上除了一隻錢袋外,就是一隻文人慣用攜帶筆墨的縮口囊,遺玉開啟瞧了,裡面只有一支寫小楷用的兔毫,材質一般,杆有磨痕,足可見他家境不寬。
將筆又塞了回去,讓仵作放回他身上,遺玉見齊錚哭的差不多,才準備去檢視胡知節口鼻,可手剛伸出去便又縮了回來,她低頭看著手上蛇皮套子,眼中疑光一閃,便不顧那仵作驚訝,匆匆起身又將剛才查過的屍首一一掀開,翻找一遍。
齊錚蹭了蹭鼻涕,也察覺她異常,厚著鼻音問道。“可有發現?”
遺玉蹲在一具屍首邊上,抬頭看他上眼,隱去臉上神色,道,“我回樓裡看看。”
說著就朝外走去,齊錚茫然地看著那仵作,過了一會兒,才撿起紙筆跟上,進了大書樓,一眼就見到她蹲在一張案後,手裡握著一件東西,口中喃喃,似是在道: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麼?”
“王妃?”
“齊大人,勞煩你跑一趟。”遺玉側目著見齊錚伸後幾個觀望的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