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喬看著軟榻上那對倚坐在一起的出色的兒女,將他們冷淡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某個角落快速地剝落,悶痛傳來,他心知肚明,今晚走出去這道門,這一輩子,他們便是要橋歸橋,道歸道。
是什麼造成了今日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面,今日之前,他會認為,是安王,是芸娘,是韓厲,可今日之後,因為被遺玉那一隻被摔碎的杯子點醒,他也許會永遠都活在後悔和自責中吧。
這麼想著,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兩人,轉身邁出了這間屋子,把一場軒波之後的寂靜,留給兄妹兩人。
“大哥,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你有沒有覺得好受些?”遺玉側頭靠在盧智的肩膀上,她算是明白了,今天他同房喬這一面,實際就是為了出口惡氣吧。
“呵,是舒坦多了。”盧智眼中虛假的笑意盡退,又變成那個溫和的大哥模樣,環在她肩頭的大手撫上她的頭髮。
遺玉閉上眼,回憶著那幕連綿群山,初日東昇的畫面,鼻間似乎嗅到遙遠的麥田香氣,她聲音不自覺地放地柔緩。
“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些日子,我過的並不開心。”是從在龍泉鎮見到房喬那一刻起吧,生活似乎就變了味道。
盧智心神微震,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但聽遺玉繼續道:“我會懷念以前在靠山村時候的日子,雖然貧苦,可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僅是為了能讓日子過得好些而努力活著,可現在呢……長安城很大,很繁華,可是吃上一頓海味珍饈,卻不抵當初一罐子野菜來的高興,開心的事似乎變得越來越少,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盧智何等聰明,如何聽不出她話裡有話,“你說,大哥在聽。”
“因為我們這些日子,是為了別人在活,”遺玉坦言,“房喬、韓厲、麗娘、芸娘…我們眼下便是為了這些人和事活著,我知道,哪怕過了今晚,你依然不會放過房喬和韓厲,你有你的想法,我不想幹預,但是大哥可否聽我一句——從今往後,為你自己活著,好嗎?”
盧智低頭,對上一雙白的分明,黑的澄澈的眼睛,那黑白之中滿滿關心和著想,充斥入他胸前,惹得他心神一顫,目光愈發柔和,按在她後腦上的大手稍一用力,將她壓在前胸。
遺玉聽見他清朗的聲音胸腔中傳來,“我記住了。”
她心頭稍安,暗下決心,哪怕盧氏不在身邊,從明兒起,她也一定不能再混混度日,要讓自已活得高興,也讓家人話得高興。這麼想著的她,卻未曾看到,他恨意消退,可目中別樣的堅定卻分毫未少。
十月三十日,是皇上給大理寺審理房盧兩家一案的最後期限。
這在冬季裡顯得格外風和日麗的上午,理院門前格外熱鬧,早上不用進宮參加朝會,又閒來無事的官員,不少都乘了馬車溜達在大理寺附近。
且不說這些等著看熱鬧的,理院裡頭,參與審案的職官今兒都來得挺早,坐在後堂說話。
昨兒上午派去蜀中查探的差役還沒見人影,這快馬加鞭,連驛換馬,估摸著上午是能傳個信兒回來,也說不定下午才能見人,不管怎樣,今早上還是要走個過場的。
巳時一到,在劉德威的帶領下,這些官員們都整理了著裝,從後堂紛紛走出,有細心地往堂下一瞅,就納悶了,這魏王遲到不來吧,還說的過去,怎麼這房家也不見個人來?
時辰已到,房喬和麗娘卻不見人影,主薄清點了人數後,在場的除了盧中植、盧智和遺玉這爺孫三人心中有數外,其他的都是奇怪。
“啪!”
“中書令房喬何在?”劉德威虎著臉問道,自這案子起就沒斷過發怒的劉大人,這幾日臉色就沒好看過。
堂下湊上一早上去房府提人的小差,回稟道:“啟秉大人,房府的管家說,房大人一早便去上朝了,那位夫人好像是病了,不便下床。”前堂上的一票官員傻眼,個個心道:這房喬沒毛病吧,正審著案子呢,他上什麼朝啊還?
就這麼著,堂上堂上紛紛響起了議論聲。
昨晚睡了個好覺,遺玉的風寒來的快,去的也利索,身子是虛,可精神頭卻不錯。她扯扯盧智衣袖,遞個眼神過去:怎麼回事兒啊這是?
盧智挑挑眉:我怎麼知道。
遺玉剛剛糾結了一下,就聽到院子裡面傳來一聲尖尖的嗓音通報,魏王來了。
眾人齊齊閉了嘴,轉身去迎,遺玉打老遠看見那身後跟著一群人的修長人影兒進門,就覺得耳根有些發熱,無他,這是想起來昨兒在馬車裡流鼻血的事情了,雖大夫說是因為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