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趙氏看著橋頭,目露思索,覺得當中一老婦人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盧遺玉,你又想做什麼!”
祠堂前兩團亂,祠堂外又有一群人漸漸靠近,聽見祠堂裡一聲厲喝,為首的人擺了下手示意,人群在遠處的牌坊的轉角處停下,未有再向前走,也無人察覺。
“高夫人稍等,你我的事,待會兒再說,”走到小橋當中,遺玉神色不變地對怒聲的長孫嫻一點頭,轉而就朝著橋那頭三位老婦,略躬身一禮,態度不卑不亢,道:
“敢問三位夫人,可是來觀禮的?”
三人目光沒離遺玉,當中那穿著墨綠衫的老婦,慈眉善目,點點頭,溫聲道:“是來觀禮的。”
“多謝三位夫人前來,”遺玉又是一禮,直起身,話鋒一轉,“不過,你們來晚了,笄禮已畢,還請回吧。”
“咦?”三名老婦左右相視一眼,沒想到她張嘴便是送客,左邊那個頭綰竹節玉簪的老婦,蹙了下眉,慢悠悠地抬頭一指遺玉頭上,疑聲緩緩道:
“你髻上有一釵,應是三加的,那一簪,應是添笄的,這裡這麼多客人,只有一簪在頭,看是添笄還未完,怎就禮畢了?”
好聰明的老人家,遺玉暗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來,看一眼一旁仍在吵嚷的嬌客們,對老婦搖頭,有些無奈道:
“此事甚難啟齒,禮是未畢,可客人都要走了,無人添笄,又如何繼續。”
這老婦扭頭一看長孫嫻等人,皺眉,聲音依舊是慢悠悠的,“可便告訴老身,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看著,不是客人要走,而是你們往外攆人呢?”
遺玉正要開口,長孫嫻便先聲奪人,“哼,我們好意來道賀添笄,他們不光攆人,還出手傷人,蠻橫至極!”
老婦回過頭,面向遺玉,神色嚴肅,道:“若真是這樣,便是你們不對了,這及笄禮上的客人,既然來了,又豈有這般怠慢的道理,”又一頓,詢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遺玉看著長孫嫻,她髮簪散亂,雙頰紅腫不堪,可盯著自己的眼睛,卻像是要在自己身上戳出倆窟窿來。
“是真的。”
聽她答話,長孫嫻當即冷笑,一扭頭,對著三名老婦道,“你們聽聽,做了這樣的事,還好意思承認,當真是厚顏無恥了!”
這模樣,落在三名老婦眼裡,叫她們皺起眉頭,遺玉聽了她罵,總算繃起了臉,盯著長孫嫻,搖頭諷道:“高夫人,我本想給你留幾分顏面,可你一再羞辱,是連臉都不要了不成?”
長孫嫻臉上的刺痛腫脹,還在提醒她剛才當眾受了多大的屈辱,又被遺玉譏諷的眼神和語挑釁到,哪還有什麼理智在,雙目通紅,抬手狠狠指向遺玉,咬牙道:
“你說誰不要臉?!”
遺玉未答,哼笑一聲,從袖子裡摸出那根折斷的莠草,舉到身前,好叫一旁的人也能看清楚。路邊隨處可見的莠草,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都認得,一旁站著的三位夫人,瞅著那根草,心中疑惑。
“三位可知,這是什麼意思?”遺玉問道。
“這是莠草吧。”慈眉善目的老婦回答完,就見遺玉輕輕搖了搖頭。
“長安城名聲赫赫的爾容詩社,想出來一個新主意。在人家姑娘及笄時,按著出身、品行、才學衡定,上門去送花草添笄,評斷一女子,牡丹一等,梅二等,這是上品,芙蓉三等,菊四等,這是良品,槐枝五等,莠草六等,”她一捏手裡的草根,聲音有些發澀:
“所以,這不是什麼莠草,這是高夫人給我添笄的東西,亦是斷我為下品的東西。”
三位夫人面色一整,就見遺玉死死地握著莠草,扭頭厲視向那群嬌客,不給她們出聲的機會,沉聲道: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人的出身不能選;言談舉止,未有交住,人的品行不可知;天資有限,勤能補拙,人的才學不可量。在這長安城裡,一名女子的及笄禮,關乎一生嫁娶,舉足輕重,卻被你們這群渾人,用這些不能選、不能知,不能量的東西,借一枝花草比過去,那些得了牡丹梅花的固然沾沾自喜,可那些得了槐枝莠草的——就活該一輩子被當成下品的女子嗎!”
說著話,她纖細的五指一抓,將那根莠草用力揉在手心,捏成一團,上前一步,甩手丟在有些滯愣的長孫嫻胸前,雙目含火,厲聲道:
“把你們的自以為是,強加在別人頭上,毀了女子們如此重要的日子,來作響你們爾容詩社的名頭,自私自利地讓人噁心,不是不要臉,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