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一震,手中茶盞幾乎脫手而去。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他緩緩轉過頭去。
伊人赫然已在眼前。渾身縞素,一方白紗掩面,只露出那雙動人的明眸,滿盛哀傷,卻居然笑了出來,道:“二哥果然重情重義,我還以為大哥身後無人可託了。”
那男子面色愈顯蒼白,聽得她緩緩走上前來,一面拈香,一面道:“二哥過神機妙算,在雁兒溝伏下奇兵,折損突厥十萬鐵騎,可謂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小妹聞得劉節度使援軍已至,杜將軍已與之會合追殺突厥而去,怎麼這樣的大好時機,二哥反而錯過了?”
男子目中滿是痛色,卻只是靜靜不語,垂下首去。
那女子微笑道:“大哥泉下有知,想必心中大慰。畢竟引他走上不歸路的,是他手足兄弟。他生平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苟安於室,倒也算得其所哉。只可惜兄弟一場,畢竟只是結義,同日生不可得,同日死就更笑話了。你說值得不值得?”
男子身側人已幡然變色,欲要開口,卻被男子冷厲的目光一閃。堂中愈加靜默,只聽得那女子嘆息聲:“小妹此番能從雁兒溝生還,得見二哥,大有恍如隔世之感。不過劫後餘生,倒叫小妹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人世間的情感,面對利益衝突時,總是最微不足道的,也是最可以被犧牲的。果然天下熹熹,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小妹果然是幼稚了,還要蒙二哥多方教導。不過………”
只聽“嗤”的一聲,卻是那女子撕下半幅衣袖,拋於那男子面前,她一字一頓道:“今日慕容楚楚與單君逸,割袍斷義。從今往後,兄妹之誼,一筆勾銷。”
那男子一言不發,直到那女子輕笑一聲,向門外走去,忽道:“楚楚,你如今欲往哪裡?”
楚楚頭也不回,道:“天涯海角,盡是歸處………這個世間營營役役,叫人厭惡。如今突厥已不成氣候,正是我輩功成身退之時。至於那種邀功請賞的活兒,還是留給有心人………”
她懶得去看那男子的神色,腳步不停,卻聽有人冷笑了一聲,道:“恐怕慕容小姐暫時還走不了。”
只見堂內已湧入大量兵士,觀其容顏,卻素昧平生。領頭人白麵短鬚,年過中旬,服飾華貴,氣度不凡,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人,卻是劉福貴,喝道:“還不把女犯慕容楚楚拿下!”楚楚遽然回首,頸上早為兵刃架住。寒光閃閃,她只覺得嘲諷非常。單君逸早已驚起,拱手道:“未知劉大人此乃何意?”
來人正是河東節度使劉靖遠,只聽他在堂內坐定,對單君逸微微頷首,卻厲聲道:“慕容楚楚,你以慕容府奇毒‘離人淚’,毒害杜長卿將軍,使他毒發被突厥所擒,雁門關守將死傷無數………你可知罪?”
楚楚愣了半晌,回目劉福貴,見後者目光閃爍,卻反而大笑起來,道:“果然好計,簡直天衣無縫。但是請問劉節度使,在下動機何在?”
劉靖遠冷冷道:“你懷恨杜長卿拆散你與他二弟杜少華的姻緣,眾所周知。”
楚楚聞言笑不可抑,道:“原來如此………未知劉節度使可有把握擒拿在下?”
果見他雙目一軒,哈哈大笑道:“慕容府妖女竟敢如此膽大妄為,居然還要拘捕,以為你還在將軍府嗎?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厲聲道:“還不與我拿下!”
卻只見白影一閃,卻是單君逸已擋在楚楚面前,淡淡道:“劉大人息怒,此中恐怕有什麼誤會。”
劉靖遠冷笑道:“證據確鑿,單將軍不必多言。”對左右喝道:“還不把單將軍拉開。”
早有人一蜂窩上前去扯,哪裡挪得動半分。劉靖遠冷笑道:“嘗聞單將軍與此女素有姦情,老夫原還不信,如今果然單將軍被迷得神魂顛倒,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了。難道單將軍竟不怕累及頭上烏紗,還要執意違抗大唐律例嗎?何況此女適才已與你割袍斷義,分明並無半點情分,難道你還要作此不智之舉麼?”
卻見那女子微微一笑,竟將單君逸推開一邊,笑道:“劉節度使這次可說得不錯,單將軍本來就是聰明人,民女不敢承他的情…”竟然攤開雙手,坦然受縛。劉靖遠心裡一陣輕鬆,面上卻喝道:“還不與我收押至後監。”覷見單君逸滿臉傷痛之色,難以言表,心裡暗譏,面上卻故意沉重道:“賢侄不必如此。老夫自然按照律法,定有公斷。其實此女狐媚非常,賢侄能從此了斷,倒是一樁好事………”卻見面前男子目光如刀般割過來,縱然他久經沙場,仍然覺得心頭一懍,但其人老奸巨滑,早想到一番說辭,反而湊近他低聲道:“賢侄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