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突然憶起他身上那幾乎能把人活活折磨死的長壽閻王劇毒,一陣無法抑制的顫抖。
直到如今,她仍舊不敢回憶他毒發時的模樣。那種疼痛的哀鳴,那淋漓而下的汗雨,那種痛,似乎是能夠把人的五臟六腑都翻攪成碎片,然後再重塑成型,又或者炙烤煅燒,再澆上烈酒,淋上鹽水,週而復始,反覆折騰,像是能逼得一個人連求生的意志也全然放棄。而且,他據說曾經熬過了五次毒發,換做是別人,只怕一次,就會恨不得自盡以逃避那可怕的疼痛!
可他沒有,他一次又一次熬過來,是因為,他不想死?
他從沒有對她提過與他相關的半個字,什麼都是她自己猜出來的,似乎,他有什麼事都是習慣了一個人揹負,他是不希望被人窺見任何弱點吧?
他定然是捨不得死的,畢竟,身為大漢皇權在握的九五之尊,把他人的命運扼在手中的感覺,應該很符合男人的所謂成就感和優越感!
要是按照向晚楓所說,有一天,蕭胤真的需要面對那必然的選擇,他會不會拿她來換長壽閻王的解藥?
他,應該會的吧?!
這個猜測使得她毫無預警地打了個冷顫,冷不防一抬眼,便正對上蕭胤的眼。
他明明應該是很累的,背對著光亮,俊逸的五官都隱藏著陰影中,只能大致看見一個線條優美的輪廓,可是,背光之處的陰影中,現出他沉得比夜色還濃的眼眸,即使在這麼暗的床榻角落裡,看起來依然熠熠生輝。他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那深邃濃黑得如墨一般的眸子專注地鎖住她,
那種眼光,好像是要透過她的肉體,直直地看穿她的魂魄,令她覺得沒由來的害怕。
他應該是聽見了向晚楓所說的話了,所以,他如今在暗暗估量著她的價值,猜測她能不能抵過那長壽閻王的解藥?
他遲遲沒有要她,沒有把她真正變成他的女人,是不是擔心讓她貶了價值,便有可能換不回那解藥了?
“狸貓,我好想你!”她擠出一個笑容,卻不知比哭更難看,接著,她伸手抱住他寬闊的肩背,蜷曲了腳趾,無助地理進他的頸項間,突然覺得很想哭,可是卻不敢哭,只能抽抽咽咽地:“你不回來……我沒辦法睡……”
這說的的確是實話,他走了以後,她睡得很不好,一方面擔心他有什麼意外,另一方面又憂心自己那並不明晰的前路,毫無安全感可言,於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頭昏腦脹,很有幾分辛苦。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按住她的頭,半強迫地讓她偎在他的頸項間,不准她再離開:“好好睡吧。”
寢房裡極靜,竄升著的紅焰將琉璃盞耀出簇簇星芒,凝結到了一處,泛著璀璨的光亮。燃燒過半的紅燭滾下淚來,順著凹雕流淌的聲音也似乎隱隱能夠聽見。
他抱著她,一夜不寐,眉間心上,結著她不曾發現的愁鬱,似有千頭萬緒在攢動,無法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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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驀嫣還在睡夢中沉沉浮浮,要不是尉遲非玉派了兩個丫鬟進來伺候她與蕭胤梳洗,估計,她還會繼續這麼不知節制地睡到大晌午。
睡眼惺忪地從蕭胤的懷裡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她正打算下床穿鞋,卻不料,頭皮突然毫無預警地一疼,害得她立刻捂住那疼痛的一處,哀哀地低叫出聲。
仔細一看,竟然是她的頭髮與蕭胤的頭髮有一小縷糾纏到了一起,許是睡得太沒防備,那一縷髮絲糾結成了一個死結,怎麼也拉扯不開。眼見著蕭胤似乎還在睡,她不敢動作太大,怕驚醒了他,無奈之下,只好喚丫鬟去覓了一把剪子來,將那縷打結的髮絲給齊齊的剪了下來,甚隨意地扔在一旁的几案上。
想了想,大約是昨夜睡之前沒在意,吹了那麼久的夜風,忘記了梳梳頭髮,髮絲凌亂糾結,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驀嫣沒怎麼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徑自快速地梳洗完畢,出了寢房打算去找自己要找的重要人物。
可惜,她前腳才剛出寢房,甚至尚未走出那院落,後腳就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尉遲非玉給逮住了。
“夫人。”尉遲非玉行了個禮,神色平靜地擋住她急匆匆地腳步:“陛下有令,要您馬上盛裝以待,以衛王府昭和郡主的身份與他一起前往北夷軍營,與賀蘭太后締結盟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