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個地方上寫了這三個字。
“性別。”
“啊?”
“就是是男是女。”
周元安嘴角一抽,還是咬牙道:“……男。”
那人又寫了,然後又問了他的祖籍,是否結婚,是否有妾,家中還有何人,他一一答了,最後那人又問:“有什麼特長?”
“學生是江淮縣的秀才。”
江淮縣向出才子,能在這裡考出秀才,也是不容易的,所以雖然最近總受鄙視,在說出這一句的時候,他還是帶出幾分驕傲的,結果他一低頭,就看到那人在表格上的一個地方打了一個勾,而那個地方只有兩個字:“識字。”
他不知道,這識字代表著他起碼認識五百個字,否則這個勾就會劃到前面了,饒是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到自己的秀才身份被這麼糟蹋,還是有種要吐血的感覺。
“拿著這張表,站在那邊領牌。”
好在這人這個時候終於又說了一句,他知道,能令牌,就代表著自己合格了,他已經問清楚了,領到牌,就可以領取一部分的薪酬,另一部分,則是在他要走的時候才會發到他的家人的手上的,想到總算不用為明天的吃食擔心,他心中總是好過了一些。
他和別人一起領了牌,那發牌的人是個和善的,告訴他那表格要自己收好了:“不要小看這東西,萬一將來你的檔案丟了,或有人給你弄假,你就可以憑著這個找回來,這可關係著你以後的發展。”
他謝了那人,然後就拿著牌,領了食物。
像周元安這樣的人很多,在同一個安置點裡,就有幾十人報名要去卻越,所以,雖然當天晚上米香不斷,可哭聲卻是最多的,十日後,周元安和自己同一個居留點裡的人,跟著帶領他們的雜役,一起向碼頭走去,一路上,不斷的有人加入他們的隊伍,這些人,有要遠赴重洋的,也有是來送別的,周元安身邊跟著的,是他的妻子,還有小女兒。
他女兒還不到兩歲,被自己的父親抱著,黑亮的大眼亂轉,絲毫不知,自己的父親就要遠離。
“都說了不要帶囡囡過來,過一會兒你怎麼能一邊抱她一邊拿糧呢?”
難民 (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難民 (中)
擁擠的人群中,周元安憐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這個由自己父母做主的妻子,他先前並沒有多少的喜歡,當然,也說不上討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妻子為他生兒育女,料理家計,他為妻子提供優渥舒適的生活,本以為這一生就這麼過去了,卻突然有了這麼一場戰亂,突然就要流離失所,突然就要背井離鄉,一路上他們被搶,被奪,妻子和女兒的臉上都要抹上泥灰。
開始的時候還能坐著牛車趕路,還有僕人跟著侍候,到最後,僕人不知道到了哪裡,牛也被搶了,他只有在前面拉,而他的妻子,在後面推,那個平時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妻子,硬是跟著他,就這麼流亡了千里,那一雙腳,更是早就被弄的血肉模糊了。
成親十年,孩子都生了兩個,可就在這要分離的時候,他卻對妻子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他的妻子劉氏低著頭,小聲道:“我和張家嬸子說好了,回去的時候,她會幫我。”
周元安點點頭:“以後,還要辛苦你了。”
“我有什麼苦的,總是在這邊,你到了那邊,可要萬事小心。”
“你放心,我聽說那邊的條件好著呢。”
他故作開朗的笑了笑,劉氏也跟著笑了起來,小女孩見父母都在笑,也咯咯的拍起了手掌,周元安憐惜的在女兒的頭上摸了又摸,他其實是知道妻子帶女兒出來的意思的,兒子已經九歲了,就算他離開五年,也還會記得有他這個爹,而女兒還小,五年後,恐怕對他的印象就只是別人說的了,妻子是想,讓女兒對他的印象多一些。
雖然覺得妻子的想法有些想當然,但在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說什麼。
“準備——登船——啦——”
遠處傳來一聲長長的號子,人群立刻騷動了起來,原本壓抑的哭聲,瞬間變成了嚎啕,哥哥、爹爹這樣的稱呼到處響起。
“我走了。”
劉氏看著他,咬著下唇,他笑了笑:“你放心!”
劉氏用力的點著頭。
前面的人群開始動,周元安開始一步一回頭的往前走,劉氏在後面跟著他,但到了一定的地方,就被攔住了:“家屬不能進!家屬不能進!出去!出去!”
在士兵的把守下,衙役的催促中,要出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