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南只好自己動手,半踉蹌衝到旁桌,想撞開那裡正在用飯的人,一口氣居然上不來了,整個人跪到地上。
所幸鄰桌不是那麼沒人性,拎起大茶壺湊到她嘴邊,接濟這口救命水,讓她好不容易緩了過來。
她對好人說聲謝,然後眼睛惡狠狠地,反反覆覆地,刮過那位王家十二郎的臉皮,神情便冷了,從他身旁走過,頭也不回出了飯鋪子。
誰知,沒一會兒,一輛馬車驅近節南身旁,車簾一掀,還是王楚風。
“姑娘留步。”
更加高高在上了啊!節南瞥去一眼,雙手收在羊皮筒裡捏拳頭,嘴角抽抽的模樣卻讓她看起來跟惡霸差不離,“十二公子說話這麼吞吞吐吐,大概噎死不少人了吧。請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然那點君子風度十分膚淺,只在兩片嘴皮子上。”
王楚風幾曾讓人這般對待過,瞬間薄紅了臉,慍惱之下,甩了窗簾,馬車立時飆出去兩丈,卻立時又停了,在原地期期艾艾等著節南走上來。
連節南都好奇了,什麼事,讓名門子弟一而再再而三顧她?
但更高高高在上的是,這回王楚風壓根不露面。
“請教小山姑娘,這本縣誌記載皆屬實否?”
節南原本已踏過去的腳步,輕輕收了回來,就停在車窗外。
窗簾是厚棉布,全然看不見裡面,只有一線縫隙,將那道聲音壓沉了,也壓下了對方的貴公子傲氣,多了些不羈和散漫。
“屬實。”對於乾脆的問法,節南的回應也乾脆。
車裡的聲音笑得好不直接,“謊話。”
節南也笑,哼笑,“廢話。”
裡頭傳出的笑聲忽冷,“姑娘說的是,某還真說得是廢話,以為此地民風淳樸,人心誠厚。”
“哈哈,公子若真如此以為,請恕小山冒犯了這等品性高潔。”節南腳步不前不進,若非帶了咳啞音,語氣會更加刁鑽,“那麼小山也得給公子一句誠厚大實話。鳳來縣誌五分真五分假,你想相信的,就是真,你不想相信的,就是假。”
車裡半晌無聲,似讓這般刁鑽氣煞,但隨後那道聲音不緊不慢從簾縫中傳出,“照姑娘的意思,某不願相信二十頁縣誌中十二頁的大王嶺故事,那些事就是假的?”
節南垂眼盯著羊皮筒子,“這些是故事還是故實,到底有何要緊?小山只知,大王嶺久遭匪患,近年更是鳥飛絕獸無蹤,連鳳來新任知縣都被……”舌尖及時打轉,“……攔在大王嶺那頭。”
“不過也並非絕路,官道仍有來去的客,大王嶺已安定數月,否則劉府大公子去不了府城,勾欄舍院的人也不敢組隊獻藝。”車中人再道。
節南不抬頭,“大王嶺的小鬼們雖窮兇極惡,倒是不笨也不蠢,知道誰人該搶誰人該放,故而逍遙自在至今,成為這方圓數百里的實在統管者。小山但問公子一句,禽獸何時捕食最兇猛?”
“……”那聲音終於顯出頹意,“飢不擇食。”
節南雙眉一挑,但保持語調沉穩,不洩半分心思,“正是,而且快過年了。小山將心比心,餓得頭昏眼花,突然有塊大肥肉落到嘴裡,是一定要吞的。”
笑聲少了冷氣,多了打趣,“是,姑娘面青顏醜,眉心晦氣不淺,確實要多吃些肉補些潤色才是。某領會得。這裡二兩銀子,謝姑娘指點迷津,也就當給姑娘過年添道菜了。”
呃?節南立時抬起眼來,看到一隻手從車窗裡伸出來,掌心託一錠銀子。她性子向來謹慎,對於突如其來的好處,先抱懷疑態度,因此沒動。更何況——
“小山姑娘,不要麼?”
越來越動人心絃的聲音,為何越來越討她得厭呢?
節南輕笑,雙手蜷在羊皮筒子裡,紋絲不露,音色沙沙,“公子真是,這銀子要讓小山拿了,豈非承認自己是醜女了麼?我心雖貪,卻偏偏自認一身皮相美也,故而伸不了這手。小山看來,公子要安然過大王嶺,只要閉緊一張臭嘴,定保大家無憂。不然,得罪大鬼小鬼,還連累同行之人。切記!切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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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引 百年無憂
節南說完,走過馬車,徑自轉入巷中去了。
車仍停著,車裡人在笑,也不管節南還聽不聽得到,“但願有朝一日,某有幸得見姑娘康健之後的容貌,瞧瞧皮相美至何如。”
那般狂氣,哪裡還有半分南風之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