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抽身,匆匆出了這宮門。
想起前幾次不曾入室探望總是念及清兒應是大病初癒,身孱體弱,我這一去怕是擾了他的清靜又給國姨一票落下朝上談資。今日小公公的答話,卻讓我又憑添一份顧慮,雖我日日對清兒念想,他的心怕寸寸都在離去的皇姐身上,那晚我懷香抱玉,情不自禁,汙了他對皇姐的一片忠節,在他眼裡我怕早已是挨千刀的登徒子,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皇上!?”熟悉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一抬頭,卻見剛才的小奴才驚訝地立在那裡。環視左右,仍是剛才的景物,不禁啞然失笑,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免了通報,我徑自入得廳堂,幽靜內室裡,只見一素衣男子依窗而立,鬢髮微散,裙裾似水,我心頭一緊,這不就是我日夜思念的清兒嗎?忙急急上了前去,待到近時,他卻是若有所思,眉尖輕顰,臉上的淚痕隱隱可見。我不禁抬手,想要抹去這淚和他的愁容……
卻說清兒那日醒後,知救他於蓮花池水的是當今皇上,便也知那懷抱、那吻不是心中的人兒所為,頓時恨不得將自己扒了層皮去,將那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千刀萬剮,可轉念細想,她卻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是有心要汙他的身子,那晚也就得了手,不然這宮砂痣不會還在他的臂上。又聽得大小奴婢們說,他曾緊緊抓住她的手,讓她脫不開身,她也不惱,生生在他榻邊坐了一夜,第二日直接上的早朝,他的心就那樣微微動了一下。他知道,對她,他是恨不起來了。
病榻上,他看滿天的飛雪。每每見男婢們竊竊私語,問及,卻答是看見皇上在宮外徘徊。他不禁怔怔,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抑或是七次、八次、九次?他已記不太清。只是從此,那冰涼之中溫暖的懷、那黑暗之中有力的手,那絕望之中纏綿的吻,卻夜夜入得夢中。
不期然,他聽到她的大婚,他如夢初醒。她,今朝的女皇,他,前朝的妃子,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湖,她只是偶然停留在他的波心,卻終是高高在上,無法企及。他的心就這樣剛剛醒來,卻又慢慢消沉下去。
然而,當那一聲“皇上駕到!”響徹庭院時,他一時間愣在那兒。前兩次,他以為她是要入這宮門來的,可她終是沒有。後來,他想,她是不會進來了。可今日,她卻偏偏來了,聽著漸近的腳步和她如銀元擲地般清脆的聲音,他驚慌地想起他的長髮未束、他的朱唇未點。看著已被掀起的捲簾,想到下一刻,屋外的她,便是要一低頭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心就怦怦直跳,連萬福禮都不知該怎樣施了。
可是,那腳步聲卻嘎然而止,一句“朕回頭再來”讓他的心從嗓子眼直直跌落下去,他只能虛虛地依在窗邊的牆上,無力向窗外追尋她的背影。
今個兒,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的心為什麼偏要如此不安分的跳動,為什麼要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沉沉浮浮?若僅僅是被她輕薄,他還能對菩薩說,自己對文胤的情還是冰清一片的。可現在,他還能這樣說嗎?他不僅惱恨起自己也遷怒起她來。
當溫暖的手輕輕扶上他臉上的淚痕,他一驚,是個女子,那絕代的風華、從容的威儀、明豔的皇袍表明了她的身份也頓時讓他百感交集、驚憤交加。“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女子的臉上,看著她錯愕的表情和美麗容顏上一道微微的血痕,他只是怔住,彷彿不可思議自己剛才的所為。
“你!”我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疼,料想了初次見面的種種,卻萬萬沒有想到極端至此,從小到大還未有人這樣對我!我強忍怒火,仍明知故問,“可知是朕?”,只要她答一個“否”字。
他蛾眉深蹙,撇過頭去,卻是不語,我疼在臉上、痛在心頭,不由地大火狂燒,嚯地抓起他那隻肇事的手,狠狠地說:“你可知如此,便能讓整個冷宮,死上千回萬回?”周圍的大小奴婢惶恐下跪,求皇上開恩。
“全都退下!”我冷冷地說。男子的皓腕在我的手中已隱隱握出痕跡,卻仍是不語,臉上隱隱露出毅然的神情。
如冷水浸透全身,我頹然地鬆開他的手,“清兒,你當真如此恨我?”
第八章 納妃
那一雙眸子慢慢抬起,黝黑的,清冷的底子,碰上她切切的目光,瞬間折出煙花般萬千華彩,卻迅速落滅,只是在觸及她臉龐上的一縷微辣時,露出點點疼惜的光。
“臣妾,罪該萬死”男子悽悽跪下。
“不,你是清白的,是朕有罪,朕不該輕易地愛上你。”我緩緩地說,“皇姐剃度那夜,我初次見你,便知你不是凡人,卻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