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亦是如此。範閒在宮外等候,過了許久,聽見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皇帝陛下在很多人地圍繞中,來到了東宮,然後單身入內。
李承乾沒有站起身迎接自己地父皇,也沒有厭憎此時死前的熱鬧,他拒絕了範閒冒險地提議,不願去天涯海角藏命,也沒有像老二那樣,趕在皇帝陛下回來之前服毒自盡,便是因為,他有很多話想要對自己地父皇說。他要吐一吐二十年來心中地怨氣,若不能盡抒,只怕死後會變成一隻怨鬼。
“史書上究竟會如何描述這一段?”李承乾看著自己的父皇,看著這位史上最強大的君王,沒有一絲畏怯。
人不畏死,便不再畏懼任何事情,兩年來進步不淺的太子,極為直接地說道:“我等著您回來,便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
一身便服的慶國皇帝,靜靜地看著自己地兒子,說道:“史書向來是由勝利者書寫,而且……莫非你以為朕還有對不起你地地方?”
太子坐在淨幾之後,皺眉想了很久,然後笑了笑,搖了搖頭:“當然沒有,母后勢弱,可您依然立我為太子,讓我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您當然對得起我。”
這不是真話,因為裡面濃濃的嘲諷之意,展露無餘。
皇帝冷漠說道:“莫要學婦道人家地怯懦酸言酸語。”
“怯懦?那是您逼地,您太光彩奪目了,沒有人敢去搶奪您的光彩。”太子閉著眼睛,倔犟說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既然您從骨子裡都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的權力傳給下一代,何必立我這個太子?”
皇帝地面色異常平靜,盯著他緩緩說道:“承乾,你很讓朕失望。朕這些年來,一直在不停磨礪你,為的是什麼?”
李承乾忽然睜開了雙眼,冷諷說道:“我不是一把刀,磨多了會磨斷的。”第一百七十二章 百年孤獨
閒走出東宮,回身親自將那兩扇厚重的宮門關好,看東宮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臉色平靜,心裡卻在泛滾著不知名的情緒。略平靜了一些之後,他對人群最前方的姚太監招了招手。
姚太監隨陛下度過了大東山上的艱難時光,在洪老公公為國犧牲之後,自然成為了慶國內廷裡的第一號人物,然則範閒仍舊如往常一般很隨意地招了招手。
姚太監佝著身子,恭敬地上前聽令,從這個表現來看,任何人都對範閒日後擁有無上權勢毫不懷疑。
範閒在姚太監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姚太監面色微疑,不敢質疑範閒的命令,此時又無法去請示東宮之中的陛下,幾番思忖,便帶著東宮外的一行人往外圍撤去,與東宮保持了一長段距離。
範閒也隨他們走到了宮中小林的旁邊,遠遠看著那座安靜的東宮,猜測陛下和太子此時正在說些什麼。讓宮裡的這些人退的遠些,其實是為了安全起見,他不知道皇帝一旦盛怒起來,會不會說出一些永遠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
這更是為他自己考慮,因為天底下只有幾個人知道陛下一心要廢太子的真實原因,而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一手織造。皇帝知道他的修為,如果守在東宮外,聽到那些宮闈中的陰私,誰都不會痛快。
範閒抿了抿髮乾的嘴唇。滿眼憂慮地看著東宮。心想承乾外柔內剛,只怕終究也要和老二走同一條道路。細細思量。其實自己這個人還真是有些複雜,把太子逼到絕路地是自己。只是……誰能想到事態竟會這樣發展。他和陳萍萍暗中做地那些事情。看似驅狼震虎。不料最後卻在人間震出條真龍來。
幾年間。陛下身旁所有的人,都被動或主動地站到了陛下地對立面,陳萍萍和範閒終於成功地將陛下變成了孤家寡人。然則孤則孤矣。寡則寡矣,卻依然是人世間最頂尖地那位。而且一朝氣勢盡吐。竟要吞吐日月。讓範閒不禁心寒畏懼。
……
……
東宮裡的情勢與範閒地猜想並不一樣。皇帝與太子父子二人並沒有就此最開始地幾句話,陷入某種歇斯底里地家庭鄉土劇爭吵之中。真實地皇族裡。永遠不會存在馬景濤那樣地激動分子。有的只是冷漠。冷鬱。冷靜。冷酷。
皇帝很自在隨性地坐在石階上。兩隻腿分的極開,看著東宮地門。想著很多年前。自己在宮門之外等候皇后生產地好訊息。那天皇宮內喜氣重重。太后高興異常。但自己的心情在喜悅之外還多了幾分凝重。
直到宮外那位也已經懷孕地女子送來了一封信,他才開心了起來,知道對方果然不是世間一般女子。根本未曾將龍椅放在心上,也不曾想過要替自己腹中地孩子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