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草地被燒焦,一條穿著靴子的大腿奇蹟般地保全了下來,而另一條大腿和大腿以上的整個身體都燒成了灰白色的粉末,旁邊又不可思議地扔著他的上衣,衣服上的紅旗獎章向人們訴說著殘破屍體的輝煌。
一個蘇軍士兵跪臥在土坎下,手裡緊握著手榴彈。他的周圍還爬著一個士兵,整個鋼盔砸進泥裡,背上揹著黃褐色挎包。槍指向前方,顯然是在衝鋒中倒下的。
李德一路上遇到的都是蘇軍,現在總算見到德軍陣亡將士屍體了。這是一輛3號突擊炮殘骸,幾位乘員的姿態各異:一個躺倒在車首,肚子開膛,腸子一直流到車下。一位腳朝上頭朝下倒掛在車上,舌頭伸出老長,像吊死鬼一般。第三個在車尾爬著,後腦勺不見了。第四位只能算半個人,胸脯以下不翼而飛。最後一個乘員只是具有人形的灰燼。
前面是人員和兵器的墳場,美式吉普、蘇式嘎斯、德國桶車和平時享受他們的人平等地躺倒在地。蘇聯的秘密武器卡秋莎火箭炮丟得到處都是。成群的禿鷲在空中盤旋。野狗追逐嬉鬧。一些老百姓也乘機在屍堆上翻著。
再往前走,一陣混雜的氣味撲進李德的鼻翼:油菜花仍散發著迷人的香味,成片的屍體散發著腐臭。遠處車輛在燃燒,發出金屬的焦臭,而駕駛室的陣亡者被燒出焦香。
很多人都輕言戰爭,但是戰爭的殘酷性是可怕的,死亡是戰爭的基本內容。
第21節 安置戰俘
在通往北頓涅茨河的田野上,一輛輛坦克排成一條長龍迎面而來。坦克冒著黑煙,揚起漫天的灰塵,履帶吱嘎吱嘎的緩慢移動。甜菜和油菜花紛紛被捲到鋼輪裡。
坦克上坐滿了德軍士兵,龐大沉重的車橋、圓墩墩的炮塔,以及側面不足一尺寬的位置上都坐著人。士兵們非常疲憊,眼圈發黑,有的還負有輕傷,但看到元首的車隊後驚喜若狂地從坦克車上站起來,不止一個士兵由此掉到車下。
士兵們非常疲勞,元首也疲乏不堪。與車隊不期而遇後,元首站到半履帶車廂上向士兵們揮手致意:“士兵們好嗎?”“士兵們辛苦了。”
“元首好。”“元首辛苦。”將士們報之以風吹松濤般的叫喊。不久,李德感到胳膊像灌了鉛般的沉重,於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垂下胳膊用嘴慰問。
然而部隊源源不斷地從東面而來,蜿蜒的坦克車隊一眼望不到盡頭,到達北頓涅茨河畔時,李德嗓子嘶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向他計程車兵們咧嘴笑著。
由於長時間咧嘴,他的腮頰疼痛難忍,口水也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到站在他面前、為他當**盾牌的冉妮亞的麗達頭上。最後,他只能向他勇敢計程車兵們行注目禮。
河面上升騰起一股濃煙,半秒鐘後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冉妮亞與麗達也鬥起嘴來。麗達衝冉妮亞嚷嚷:“你放屁了?怎麼這麼臭?”冉妮亞向她瞪眼:“放屁,誰放屁了?”“你放屁,你放屁……”
一位騎摩托的憲兵制止了鬥雞。他老遠跳下車,倒下去的雙輪摩托差點咂到他的腳後跟。憲兵一溜小跑到元首跟前啪地一個敬禮:“報告元首,河裡一顆觸發式水雷爆炸,報告完畢。”
“哪來的水雷呀?”麗達轉向冉妮亞,冉妮亞轉向元首:“哎,如果我們把儘可能多的水雷扔進北頓涅茨河裡,這些水雷會一直淌進頓河裡,也許會飄浮到羅斯托夫爆炸。”
麗達成心堵她:“等水雷飄到羅斯托夫,羅斯托夫已經被德軍攻佔了。你什麼意思?”
冉妮亞被噎得沒話說,半晌才回了句:“你放屁。”於是兩個美女嘴裡又放開屁了。
李德被吵得性起,衝兩人吼叫:“我看你兩人窮極無聊,乾點有用的不行嗎?去,到戰俘營找點事做。”
車隊到達河邊,這裡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喇叭聲此起彼伏。汽車在一座浮橋上排起了長隊,像遊動的鐵龍。李德跟旁人都得吼著說話兒。
順著河往南走了幾分鐘,看到一座小山丘。那是一座被炮火炸得寸草不生的山頭,鐵絲網臨時圍起一條隔離帶,德軍士兵們肅立著,緊握著槍,目光冷漠。緊栓繩子的德國狼犬也虎視眈眈地向戰俘們瞪眼,好像要把對方一口吞掉。遠處一輛裝甲車隱蔽在樹林中,槍口對著鐵絲網裡的戰俘,空氣緊張得讓人窒息。
臨時戰俘營長官是個德軍少校,看到幾輛裝甲指揮車爬上小山丘,戴上軍帽勒上腰帶雙手握在腰眼上跑來,跑到半路上腿肚子轉筋了,連跑帶跛著到了元首跟前。
眼前幾千人的戰俘只是68萬蘇軍戰俘海洋中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