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臉教訓我們。你知道我是誰嗎?”
逃犯一臉不屑:“我管你是誰?不過是又一個賣國賊。”
“你——”弗拉索夫氣得渾身哆嗦。他突然意識到對方正在激怒他,於是盡力壓下怒火收起槍冷笑:“是,我是認賊作父,賣國求榮,還是賣國賊。但你知道我賣的是什麼國嗎?這個國家竟然指使你們這些無人性的鷹犬裝扮成德國黨衛軍向自己的婦孺開槍,這樣的國家不要也罷。”
“不許胡說。”逃犯忽然喊叫起來,“這不是克格勃乾的,而是鋤奸隊乾的,他們——”他指向低頭站立的那七個人。
逃犯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著,這是他第一次環視四周,他的眼睛觸電一般戰慄起來。拼命揉著眼睛定睛一看,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人——被畫在靶場上和漫畫中的猙獰面孔、德國法西斯匪徒頭子希特勒。
一陣驚駭之後,逃犯慢慢恢復了鎮定。他萬萬想不到德國元首會出現在前線。有一點他非常清楚:被奉為蘇聯各族人民的慈父斯大林決不會冒險深入部隊中。
他清楚地記得有次蘇聯內務人民委員貝利亞視察他們在哈薩克的基地時,連喝的水都從莫斯科運來。從機場到基地的十幾公里路全部封鎖,保安措施之嚴密,連只麻雀都休想飛過。一個內務部長都如此派場,比他高的人可想而知。
他又偷看德國元首,更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他間諜學校的同學麗達對希特勒嘀咕著什麼,未了她竟然在元首的臉上輕拍了一下。他的眼光轉向大家,看到大家對此習以為常。
麗達又調逗他:“烏鴉,我聽你剛才說,在德國人眼裡,俄國人永遠是下等人。是嗎?”說完她竟然把一隻胳膊肘兒放到元首的肩膀上。
逃犯非常震驚又非常困惑。他看到一些烏克蘭老百姓站在遠處向這邊眺望,而警戒的德國士兵靜悄悄他們友好地談笑著,還有一些據說是俄羅斯和烏克蘭的解放軍。
烏克蘭人對敵人的態度轉了個圓圈又回到了起點:去年這個時候,烏克蘭人端著麵包和鹽歡迎入侵者。幾個月後,德國民政當局的殘酷壓迫使人民慢慢傾向布林什維克。然而今春以來,德國人重新把大部分烏克蘭人拉回到自己的懷抱。
對於農民來說,國家對他們的意義,說到底還是一個生存條件的問題。
他長嘆了一聲,又搖了搖頭。不僅是自己的同學麗達和米沙,連保衛莫斯科的英雄弗拉索夫也投向了德國人一邊,他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乾脆隨大流算了。
這樣一想,逃犯感到一陣輕鬆。走向前面的七個人,從隊伍中拉出一個胖子:“得了,戈裡戈裡耶維奇,說說你的傑作吧。”
事情水落石出了。在此之前,李德認定這是又一起縱火者命令,為了在老百姓中激起對入侵者的仇恨,蘇聯內務部隊化裝成德國黨衛軍對本國居民大開殺戒。而憎惡種族屠殺的古德里安之流仍然認定這是黨衛軍蓋世太保的又一起罪行。
但是事情即不是李德想像的那樣,也不是古德里安的想當然。哈爾科夫戰役到了最後關頭,一些飢腸轆轆的蘇軍士兵們向烏克蘭人討要食物,村民們不僅不給,反而拿起各式各樣的武器攻擊蘇軍。隱藏在部隊中的內務部乘機興風作Lang,挑動士兵們對膽敢幫助佔領軍的村民們嚴厲鎮壓。
在哈爾科夫合圍戰中,烏克蘭人襲擊蘇軍的例子並不鮮見。德國人開放了教堂,解散了不得人心的集體農莊,分配了土地,他們剛嚐到甜頭,蘇軍打來了,所到之處對與佔領軍合作的叛徒大打出手,就連為了養家餬口到學校上課的教師也當成叛國者。這些事例,為德軍的宣傳攻勢提供了新的彈藥,也反過來證明了李德的懷柔政策初見成效。
麗達兌現了承諾,逃犯被送到集中營,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李德離開這個地方後,弗拉索夫和烏克蘭解放軍組織村民開審判會,那七個人當著村民的面被吊死。
越往前走激戰的痕跡越重,血腥氣越濃,李德的呼吸也越沉重。軍人和老百姓在掩沒埋屍體。陣亡德軍的屍體所剩無幾了,蘇軍的屍體還在屍橫遍野,因為太多了,一時半刻還處理不了。
展現在眼前的是無邊無際的修羅地獄慘境,其中不乏極端血腥殘酷,而這,正是戰場最真實的寫照。
一輛T34坦克斜插進水坑裡,一具屍體爬在履帶前,另一具屍體只露出半截身子,大部分被捲進履帶裡。
一輛卡車被燒得只剩下大梁和輪子鐵圈,一堆燒得烏黑的骨骸堆在鐵架子上,周圍散佈著更多的骸骨。兩隻鐵輪子中間夾著只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