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彩虹掛在明淨的天空。李德率領大家步入會場。會議氣氛也像天氣一樣,發生了劇烈變化,沒有爭吵,沒有反唇相譏,劍拔弩張的會場掌聲雷動,讓李德懷疑是否到了黨代會。
李德掃視了一眼會場,大家都低頭跑茶,有意避開他的目光。他在說了一通感謝加勉勵的場面話後,一字一句地釋出決定:
“總的原則不變:對現有坦克進行改裝,這樣可以大量節省時間和資源,充分利用現有的生產線進行量產,可以立竿見影。等今後有時間也有能力以後,開始研發自己新式坦克發動機。”
大家一陣騷動,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失望。有人向旁邊人嘀咕道:“我讓你給副元首打電話,你打沒打呀?”也有人擔心將來:到那時候仗也打完了,戰爭勝利了,研發新發動機有屁用呀。
李德久久盯著那人,正色回答:“看看你對國際政治七竅裡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呀。你記住我的話:只要人類還在延續,戰爭永遠不會停止。你還年輕,你有機會論證我的話的。”
李德喝了一口水,談笑風生,嬉笑怒罵:“虎式坦克讓我想起卡爾大炮。我曾經對克虜伯潑冷水:你的這個超級大炮要由4000人伺候它,需要60節火車皮拉它,還得專門修建雙軌鐵路,排頭比國王還大。”
大家發出輕輕的、苦澀的笑。臉上感受到元首揮動胳膊的風動,耳朵裡承受著元首的王婆賣瓜:
“所以我把它毫不可惜地炸燬了。沒有它,我照樣攻佔了塞瓦斯托波爾。沒了它,我騰出了十個炮兵營,增產了100輛坦克。它的存在只起到了一個作用:瞧,這麼重的大炮都能造出來,德國厲害吧?日爾曼人優秀吧。”
有人皮笑肉不笑,更多的人連皮都不願意動彈,把臉繃成錫皮鼓。
外面雷雨過去,豔陽高照,裡面元首無情地對他們灑水:“其實只要有人願意,誰都能造出那種勞民傷財的面子貨的。虎式坦克和豹式坦克火力和防護力第一,同步齒合齒輪箱、減震臂上的扭力杆、交錯輪都是好東西,但你們研製的是武器,是武器。武器是什麼?是易耗品,而不是向別人炫耀的藝術品。在戰場上,一輛坦克的平均壽命只有300個小時,你造得堅固有屁用。就是100噸的坦克,也抵不住來自空中的一顆500公斤航空炸彈。我寧願選擇效能一般但容易製造和維護的坦克,也不選擇效能良好但造價昂貴且很費時奢侈品。”
企業家們默默無言,陸軍軍官們默默不語。平時說話尖刻的哈爾德被元首套上了籠頭,試圖從茶水裡找出金子來。軍械署負責人深有體會,向元首不易察覺地以微笑表示支援。
李德恨鐵不成鋼地叫喊:“英國飛機在我們頭頂上肆虐,我不奢望你們超過英國人,只求能像他們一樣研製出10CM波長磁探管的雷達,讓防空部隊早點發現敵人的飛機。”
李德意識到自己跑題了,因為大家都一頭霧水地向他瞪眼。他從高高在上的主席臺上走下來,深入到聽眾中間,像拉家長一般談起來:
“克虜伯,幹嘛苦個冬瓜臉?炸炮可是你同意的,何況我也給你補償了。”克虜伯揉著眼睛打哈哈,然後強扮笑臉——你想象剛被奪去玩具熊的孩子被迫強作笑顏的表情。
“你們都知道蘇聯的T34坦克,它還有個哥哥你們知道嗎?對,菲利?保時捷說的對,T35坦克。它有五個炮塔,猛一看把我嚇壞了。你說說吧。”他對提著倒茶的麗達說。
麗達到窗臺上放下暖瓶,衝大家嫵媚地一笑,在成功地製造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後講起她曾聽過的故事:
1940年蘇聯五一閱兵式上,八輛五個炮塔的龐然大物從紅場經過。斯大林扭頭對鐵木辛哥說,怎麼把百貨商店也搬來了。於是,蘇聯在製造了60輛這種中看不中用的T35坦克,向世人展示了蘇聯強大的製造能力後,轉而生產更實用的T34坦克。
“虎式坦克的命運——”李德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會場上像打了一針強心劑,大家直挺挺地盯著元首一撮鬍子下的薄嘴唇:
“虎式坦克就是T35坦克。”元首斬釘截鐵地宣佈。
“不,虎式坦克能扭轉戰局。”亨舍爾不顧一切地喊出來。他實在不甘心花費一年心血的新式坦克被太監。
李德盯著他冷冷地問道:“你一年能生產出多少輛虎式?”
看到對方吱吱唔唔,他轉向支著下巴看熱鬧的冉妮亞,迫使她做出一副奮筆疾書的樣子:“你發什麼楞?博士的話你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