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審嗎?”她很意外。“沒人想把這事推遲。你的罪名是叛國罪、破壞罪、包庇敵人。”
索菲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牆才沒有癱軟在地。從這時起,監獄給她派來了另一個犯人,她是德國***員,已經入獄多年了,給她的任務是日夜陪伴索菲,防止她自殺。
“我叫愛瑟,德國***員,因為在戰前散發傳單,被捕入獄。”她快言快語地自我介紹,在說起她的政治身份時,她毫不掩飾自豪感。
索菲馬上升騰起一股熱望:既然如此,結果也許會像她一樣,關幾年就放了。對方無情地給她當頭澆了一盆子冷水:“我知道你想什麼姑娘,這不是同曰而語的事:我是戰前犯的事,你違犯的是戰時法律,受的懲罰會比我重好多倍的。”
索菲還不死心:“不過是散發了幾張傳單而已。如果因此把我們處死,我相信,會引起更大的騷動的。”
愛瑟嘆息,勸她凡事從最壞處打算。她直言相告:“宣判後你會很難過,但你也不必太害怕,按照法律,死刑犯還會有上訴的機會,經過99天后才執行判決。”
“會公開審判嗎?”索菲不解。愛瑟替她拉開毛毯,回答說:“肯定會,他們決不會放過這個殺雞給猴子看的機會的。聽說主審官是從柏林趕來的佛萊斯特,他以前當過蘇聯刑警隊長,他肯定會邀功請賞的。”
傳來空襲警報,探照燈與曳光彈劃亮天空,索菲爬在窗臺上一臉神望地面向天上的盟軍飛機,喃喃自語:“炸吧,狠狠地炸吧,炸爛這個舊世界,一個嶄新的世界就要誕生了。”
愛瑟儘量與索菲談話,她在這裡多年,也許知道這個姑娘此生說話的機會不多了,所以想方設法沒話找話,從小時在土裡尿尿和泥巴,到上學挨老師打,初中把舊掃帚架到半開的教室門頭頂上,靜等老師推門進來氣急敗壞。再談起高中時男生對她寫紙條,為她決鬥……
“***內像一個大家庭,人人都無私地互相幫助,那種同志情誼,我永遠都不能忘懷。”愛瑟躺在床上,深情地回憶道。
在她的誘導下,索菲平靜了很多,她也沉入幸福的往事:“愛情,這完全無條件的、純潔的愛情呵,她是如此美妙。”她側臥著,臉上掛著甜蜜與深情:
“去年仲夏,我和福爾茨在北海的卡洛林內斯島上,一大早,我們駕著一艘漁船出海去。傍晚一起騎車去海灘;晚上一起唱歌、聊天,談論和平。沒有飛機,沒有戰爭,沒有士兵,只有大海、天空、海風和我們的夢想。小蟲在呢喃,青蛙在歌唱,小鳥在歡唱,情侶們傾訴。星光照耀著我們,月亮為我們作證。”
她羞澀地笑了:“愛瑟,我把我的第一次給了他……我才知道世間多麼奇妙,人生多麼美好啊!”
兩人談到深夜。其實他倆並不孤單,在隔壁房間,冉妮亞一直在奉命偷聽。此時,她觸景生情,也想起她與元首在克里木的那個隆冬之夜。他倆仰望遙遠的天空,彎月嬉雲,在下弦月的寒光映照下,兩人臉上泛著清冷而慘白的反光。儘管是風刀雪劍的冬夜,兩人緊緊摟抱著,並不感到特別寒冷。
“鶯語燕呢喃,花開滿院間。倚闌春夢覺,無語斂愁顏。”冉妮亞不由地念出聲來,繼而一陣無可名狀的煩惱:她的情人今晚住進瓦瑟堡大街12號那棟帶花園的小房子裡,與他有實無名的夫人愛娃同枕共眠。
她忽發奇想:如果索菲知道她不共戴天的人也有溫情的一面,她會怎樣想呢?冉妮亞苦笑了一下,躡手躡腳地出去了。她駕駛大眾汽車行進在慕尼黑內厄波里大街上,一想到那個女大學生的明天,一陣酸楚湧上心頭,淚水盈滿了眼眶,但有什麼辦法呢?人生本來是殘酷的。殘酷的戰爭,殘酷的世界。
第07節 刀下留人
“主啊,我真心地向您祈禱,向您呼喊,請給予我力量吧。儘管您對我的處境一無所知,我還是希望能從您那裡獲得解脫。我祈求您,主啊,不要離開我,親愛的父親不要離開我。阿門!”太陽依然高懸在天空,燦爛的陽光透進窗欞,索菲爬在窗臺前,雙手握緊拳頭向藍天白雲呼喚著。
門開了,一個細高個禿頂把大衣搭在手臂上自我介紹說:“我是克萊恩律師,法庭給你指定的辯護人。訴訟書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索菲走到他面前。“有問題嗎?”禿頂迫不及待地問道,可以感覺到他想盡快完成這個例行公事。
索菲企盼地望著他,問道:“我在烏爾姆的父母會怎麼樣?”
律師為難地呶嘴聳肩,雙手一攤,搖頭擺尾。面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