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又嘆息了一回,柳氏為丈夫和曾雪槐斟上了酒,微笑道:“大人請慢用,小****還有些針線沒做完,就先失陪了。”邊說,邊向曾雪槐福了一福,單留了小婢在此伺候,自己一徑回房去了。
慕容淵殷勤地向曾雪槐勸酒,便將此話題捺到一旁,只談笑風生地說些鄉野秩聞,卻隻字不提定親的事。
曾雪槐為官多年,焉能聽不出這夫妻倆話中的蹊蹺?手裡擎著酒杯,臉上不禁就有些變色。又見柳氏自回房去了,慕容淵只是雲淡風輕地含笑勸酒,絕口不提旁的,曾雪槐心頭彷彿潑了一大勺沸油,從裡到外熱烘烘地發起燒來。欲待細問端的,又恐怕問出什麼齷齪來,越發下不來臺。既然人家點到為止,自然也是給雙方都留了面子,依著慕容淵的性子,自然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無端端地汙人清白……
曾雪槐此時滿頭滿臉皆紅漲起來,手裡端著酒盅,迸在那裡呆怔了半晌,勉強喝了兩杯悶酒,什麼也沒問,便走了。
一路上只覺得胸悶氣短,心浮氣躁,到了家後只在書房獨坐著,胸口上象壓著一塊大石般,無法開解。
正逢三姨娘來打探訊息,她手裡託著一盞冰鎮綠豆湯,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剛要說話,卻見曾雪槐神情有異,只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卻不發一言。三姨娘嚇了一跳,也不造次,因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輕聲道:“這麼熱天,聽說老爺剛往慕容府裡去了……?”
曾雪槐冷冷地瞅著她,一字一頓道:“清娘做過什麼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三姨娘嚇了一大跳,聲音裡不自覺就有些發顫,強自鎮定道:“老爺這是什麼意思?清娘做的事就多了,老爺是指的哪一件啊?”
曾雪槐的滿腔鬱悶頃刻間便被點燃了,又不便過於發作弄得滿城風雨,只能將胸中火氣一壓再壓,強自冷聲道:“人家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結這門親了定是清娘做了什麼輕薄不檢點的事,讓人撞到了,你還不快去給我問明白了去”
三姨娘嚇得心裡撲騰撲騰直跳,一聲也不敢言語,撂下綠豆湯,慌忙就走回了西偏院。
清娘正在那裡心急如焚地等著,忽見三姨娘面沉似水地走了回來,一聲不吭地往椅子上一坐,便覺心裡一沉,連忙走上前問:“怎麼?”
三姨娘沉著臉道:“你父親剛從慕容家回來,大概聽見什麼了,又不便於親自問你,正在那兒運氣呢。我看這事要黃”又咬著牙在清娘胳膊上使勁掐了一把,罵道:“不要臉的東西,做出那等無恥下作的事來——你就準知道人家慕容家的小夥子喜歡那樣的嗎?我看你是羊肉吃不著還得惹一身騷”
一番話說得清娘如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慕容俊那天倉皇逃跑,她以為只是他年紀輕臉皮薄而已,她不相信以自己這樣的如花美眷,主動示好,他反而還會厭棄?更沒想到他為了拒絕這門親事,竟然會把自己供出去,一點不顧女兒家的閨閣聲譽……這人,太可惡了
清娘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呆站了一會,方咬著牙從齒縫中一字一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冒險一試,難道真會有餡餅從天而降不成?就算這回失了手,我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三姨娘呸了一聲,冷笑道:“彆嘴硬了死婆娘本來就存心整咱們,現在若連你父親都厭煩了你,我看你以後怎麼辦”
清娘儘管心中同樣驚慌,臉上卻不肯表露出來,只說:“事情到底怎麼樣還不一定呢,姨娘別蠍蠍蜇蜇地盡說喪氣話”
她雖然這麼說著,畢竟沒有勇氣去找她父親問個明白;彷彿心照不宣一般,曾雪槐也沒把她叫過去詰責,只是從此以後,他乾脆絕足西偏院,再沒來過這邊了。
……
端午節這日,私交較好的人家照例還是會互送粽子,只不過窮困一些的人家送的多為粗陋之物,一把糯米,兩隻紅棗就完了,拿個粗瓷大海碗盛幾個互相送送就完了;富貴人家送的就精緻多了,豆沙的,蓮子的,香菇的,鮮肉的,不為了吃……只圖個熱鬧。
李延帶著兩個小廝,用朱漆描金的攢盒捧了幾盒子織造府出品的精緻而小巧的各色粽子,親自送到了曾府。先去問過曾老太太和葛氏的安後,又問起品南,曾老太太笑道:
“南哥兒過幾日便要參加院試,由江蘇學政主考呢,馬虎不得。南哥兒出門拜望老師去了。”
李延便笑道:“既然這樣,我就到重華閣去等他好了。”
此時曾家的女眷們都在曾老太太這裡團團圍坐著,又有阿離在內,李延自然不方便在此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