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來過,所以才奇怪呢”,阿離走到床前,低下頭向曾雪槐臉上仔細瞅了瞅,哼哼笑道:“父親嘴唇上還帶著點糖屑呢,還說不是您吃的?”
曾雪槐連忙慌張地抹了抹嘴唇,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背。
阿離越發笑不可抑,繼而又板起了臉,故意恨恨地說道:“好哇,好哇,您騙得我們好慘哪明明身子骨沒事,幹嘛要裝成癱子?這麼長時間我們竟都被您矇在鼓裡,一點破綻沒瞧出來……您可真行,這麼久了一直躺著,竟然也能扛得住平時跟前都有人,今天難得清靜,您可算痛痛快快地在這屋裡溜達了幾步吧?”
曾雪槐白淨的麵皮上染了一層紅暈,迸了半晌,終於噓了一聲,指了指窗外,訕訕地輕笑道:“小點聲……噯,竟然被你看出來了?真是因小失大,都是這饞嘴惹的禍”
阿離搬了一張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前,正色道:“那位什麼老神醫,看來也是跟您合計好了的?他用了什麼法子騙過了那個營裡來的醫官?等等……這些都是次要的,其實我只想知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曾雪槐乾淨利落地翻了個身,又屈起兩腿來回活動了幾下,看得阿離兩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又好氣又好笑地咬牙點頭道:
“好啊,很好,您就裝吧虧我每次幫您翻身,都累得一頭汗您您您……這是想氣死誰啊”
曾雪槐長長地嘆了口氣,向窗外望了兩眼,方壓低了聲音道:“為父出此下策,也是萬般無奈。這關係到我曾家的安危進退,不得不謹慎,只能連你都瞞著,就是你大哥,也並不知情……”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那位老神醫,他原本和慕容大人,和我都是多年的老友,聽說了我的難處,願意為我遮掩而已。他當時不過用他一手神針絕技,暫時封住了我的經脈,使得周身血氣阻滯。那醫官又不敢擔風險,就順著張神醫的話說我癱瘓了也屬正常。”
阿離望著曾雪槐,凝神思索了片刻,便試探著問:“這……是因為當今天子之故麼?”
曾雪槐復又嘆了口氣:“除了天子,還有誰能讓我惶惶然不可終日,以至出此下策呢?其實……在咱們府裡時,我早就醒了。只是才一清醒過來,就聽到品南和皇帝的對話……”
“什麼對話?”阿離忙問。
曾雪槐想起那日躺在書房外的曲廊上,昏昏沉沉中漸漸恢復了意識,未及睜眼,便聽到品南那驚愕中又透著駭然的低問:“聖上的意思,是想讓我曾家從此湮滅於無形麼?”
他直挺挺躺在門板上紋絲不動,只敢把眼睛緊緊地閉著。片刻的沉寂後,便聽到皇帝輕描淡寫地隨口道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也許這場地震來得正是時候。”
二月的天氣,春寒料峭,他突然覺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向外淌著汗,手腳卻是冰涼。
當今天子性子陰沉而寡情,你永遠揣摩不出那張春風和煦的笑臉下是否已起了殺心。
他這些年做官做得兢兢業業,卻又如履如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希望最後能全身而退,不要象前領侍衛內大臣黃沅那樣,死後還被問了八十八款重罪,挫骨揚灰,全家籍沒入宮那樣的慘況就好。
事實上,對於聖上此次微服私訪江南,又悄無聲息地住進曾府,曾雪槐心裡一直頗有些納悶。
皇帝一向勤於政事,斷不會有閒情逸致在殿試之前到南國來遊山玩水,況且此時殘冬剛過,草木蕭疏,也並非遊玩的時節;若說是前來暗中考察吏治,他卻又長時間只在曾府裡逗留著,在地震之前,甚至連大門都沒出去過兩次。
完全看不出皇帝此次“微服江寧”的目的。
正因為完全猜不出,曾雪槐心中更添惶惑。他甚至暗暗猜測,難道秘室中藏匿著前朝老皇帝一事,已被當今天子瞧出了蛛絲馬跡?不應該吧?或者是嫌曾家出了兩任總督,總攬著軍政大權,在江南多年,根基已厚,令皇帝已生了忌憚之心?
他直挺挺地躺在那裡,皇帝那皮裡陽秋的簡慢口吻令他遍體冷汗涔涔,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唯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自己已被皇帝惦記上了。他若知趣,就該立即悄無聲息地退隱鄉野,或許還能保得全家周全。
於是,他便成了“癱子”,終身只能在床上度過了。
而且,他還讓綠營兵將延熙堂掘地三尺,挖出了那隻裝著曾家絕大部分家產的螺甸小櫃。層層的機括開啟,從裡面取出一隻朱漆描金的匣子,裡面裝著數萬銀票。
當他誠惶誠恐地將那隻匣子交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