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認得陛下那麼多年,陛下當年是多麼英明睿智,如今,卻緣何扒著個婦人的褲腰帶不放,委實令人失望。”
宇文嵐面色如常:“朕之所好,與卿何干,老將軍未免管的寬了些。”
殷思道一雙眼陰狠狠跟蛇似地咬著牙根:“末將本是不該管,只不過瞧著未免要為老夫那可憐的女兒叫一聲屈,就為了這麼個乾癟如柴的女人,實在是不值,老夫想不到,如今陛下的口味這般不上臺面。”
竊以為,鬥嘴這種事,不論男女,扯到拈酸吃醋,就有傷風雅。
本來麼,我覺得,這種時候一個叛軍頭領和一個被反叛的頭領強強相對,好歹也是高層次會面,說話檔次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不高高在上,也得是上得了層次的。
很顯然,我低估了男人,尤其是成日打打殺殺的男人這種俗稱大老粗的人種的智商和文化層次。
世家這種華麗的外衣下,其實抖摟抖摟,就是一地蛀蟲。
時間的侵蝕,足夠將它**成一撮就破的爛布。
就像是宇文嵐那件被我搓洗稍過了的華衣。
眼瞅著戰火莫名其妙圍繞著我打轉,顯然我不可能再一次趁亂開溜,心中煩悶,惱道:“過獎過獎,殷將軍,我也挺煩惱,你說你家女兒咋就那麼悲劇的敗了呢,本宮這麼個乾癟如柴的女人委實覺得很很過意不去啊,是吧!”
殷思道臉登時綠了,宇文嵐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轉頭看了看我,卻又凝結了神情,化成一抹深重。
“令狐彥,把皇后送過來!”他再一次道,聲音裡多了一絲冷厲。
我下意識要往一旁挪,腰際一緊,動彈不得。
我偏頭瞧了令狐彥一眼,近在咫尺的臉,纖細,平淡,一如平日那一副瞧不出喜怒的神態。
若非那臉上的血,我會覺得此刻,猶在京都,猶在內苑。
一切彷彿未變。
我納悶他為何就能如此淡定,淡定的讓人抓毛。
我嚴肅認真的悄悄道:“打死我也不回去!”
令狐彥輕描淡寫的低聲回我:“放心。”
毛?啥意思?放心我不用回去?還是放心他不會聽宇文嵐放我回去?
我覺得我在他身邊其實也不怎麼放心。
奈何這傢伙看上去弱弱的,抓著我的手卻不怎麼掙的開。
“如意!”宇文嵐略略皺了下眉:“過來!”
我說皇帝陛下是不是發號施令習慣了,莫說我不想過來,就是我願意,我這還被人扣著呢。
殷思道的笑,像是一條蛇,絲絲吐著信子冒了出來:“陛下,皇后還欠著老臣一些東西呢,怕是不能那麼隨意過來吧,對不對,令狐?”
令狐不應,亦不動。
氣氛詭異的沉寂了下來。
火光瑩然下,殷思道的笑聲突然啞然,瞧過來的神情變得弔詭:“令狐兄……?”
殷思道你輩分唸錯了吧?
令狐彥依然沉默,略帶紅色的光澤浮光掠影一般映照在他的臉上,描臨著光潤細膩的線條,那緊抿著的唇,像是蚌殼,緊緊守著內裡的珍珠。
殷思道那張緊繃著的臉,不由自主的扭曲起來,形成一幅猙獰的圖畫,瞧得人分外��弧�
我其實對他的感覺深表感同身受,令狐彥這個人如果要不願意說話,那是真三棍子打不出個屁,足可以把人悶死。
當年我之所以之後放棄對這娃的耍弄,最大原因就是我得不到戲弄之後的回饋。
誰也不會願意沒事老是和一個沉默是金的娃較勁的,太費神了。
殷思道突然道:“令狐彥,可別忘了你的命,還在老夫這握著,你我的交易,可還沒做完!”
令狐彥彷彿完全忘記了眼前的形勢,鐵了心的不說話。
而就在這時,宇文嵐卻道:“殷將軍不是說要和朕今晚上君臣敘舊的麼?怎麼,改轍了?皇后欠你的東西,其實你可以問朕要,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宇文嵐神情冷淡,語調清涼,擲地卻如精鋼鐘磬,令殷思道渾然一震。
他臉皮子抖了抖:“陛下何出此言?”
宇文嵐手一伸,掌心裡託著個物件,方方正正,凝重沉澱,在火把下通透漣漣,下方那一塊流淌著碧青色澤的光。
他將那物件高高舉起,藍汪汪的月色將它上頭一副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的神獸映得清清楚楚,我甚至能瞧見它右方那塊被我上好的牙口啃斷了的一隻獨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