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一怔:“一勞永逸?”
那人道:“誰叫你活不了,你就跟他一起死,這才是草原漢子乾的事兒。”
小哥頓時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我、我——不行,會死很多人的,會死很多人的——”
那人冷冷地道:“你以為你們現在就不會死嗎?”
小哥頓時怔住了,那人俯身,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小哥先是恐懼,後是猶豫,最終朝那人磕了幾個響頭道:“好,只要你能夠讓我爹孃沒事,我這命,就交給你了。”
小哥走遠了,朝著穆宗營地的方向而去。
那人遠遠地看著小哥的方向,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楚補。
他的命運曾經和這些侍從一樣,被選入宮,被指派服役。他運氣好,被指派到耶律賢身邊,雖然一開始他也是帶著任務去的,以貼身近侍的身份去聽命監視那個皇子。然而他親手撫養那個可憐的小皇子從孩童慢慢長大,十餘年來,漸漸地已經養出感情來了。韓匡嗣善於籠絡人心,以應天太后之厲害、李胡之殘暴、穆宗之多疑,皆能夠信任於他,更何況楚補這等侍從奴隸。再加上人皆有趨吉避害之心,相比穆宗的好殺、罨撒葛的無情,耶律賢成了最好的主子。
這些年以來,耶律賢身邊一開始也都是穆宗兄弟所派之人,然而隨著時移勢易,漸漸地,那些能收買的被收買了,能降伏的被降伏了;不能收伏的或自己傾軋內鬥,或出點頭疼腦熱、走路摔跤之類的意外,而漸漸被排擠了出去;剩下的少數便被這些小侍聲東擊西,吹捧引導,並不起什麼作用,只能作為以釋罨撒葛疑心的擺設罷了。
楚補抬頭望天,想起了白海。當年若不是白海手一抬把他指進服侍耶律賢的侍人中,或許他早已經屍骨無存了吧。
人之際遇,真是神秘難測。
轉眼,就到了穆宗去黑山冬捺缽的日子,罨撒葛列了名單,這個名單上,沒有喜隱,也沒有耶律賢。
李胡謀逆案餘波猶在,喜隱現在亦是形同幽禁。喜隱本是謀求這一次的出行,以求擺脫幽禁之令,然而罨撒葛卻給了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喜隱新婚,烏骨裡懷孕了,所以讓他留在家裡陪妻子。
而耶律賢被留下的原因則是,他之前曾經發病,黑山太冷,所以為了他的身體,還是不去為好。之前耶律賢以此理由,而求得出宮建府的機會,但此時罨撒葛以此原因留住他,卻令他心中警惕。莫不是罨撒葛發現了什麼,以至於……
罨撒葛也不知道為什麼,臨近穆宗出發前,他總有些心驚膽戰。所以他這次依舊沒有跟著穆宗一起去黑山,而是留在上京,控制住太宗所留下的國阿輦斡魯朵和穆宗的奪裡本斡魯朵。同時,也將最有可能生事的喜隱和耶律賢留在上京,控制在自己手中。
“怎麼辦?”耶律賢房中,韓德讓有些焦慮,“我們都安排好了,可是大王若不在黑山,只怕是……”
耶律賢卻沉著地說:“沒關係,我們這時候不能著急,若是招致太平王懷疑,反而不好。”
韓匡嗣卻道:“沒關係,如若有事,我當會即時傳信,沿途也會留下人馬,一旦有事,即安排大王千里馳行,趕往黑山。”
韓德讓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韓匡嗣走後,耶律賢卻有些感慨,轉頭問韓德讓:“德讓,你怕不怕?”
韓德讓一怔:“怕什麼?”
耶律賢嘆息道:“這是一次冒險,也許我們所有人都會丟掉『性』命。”
韓德讓一驚:“大王何出此言?”事到臨頭,他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退縮了?
耶律賢看出韓德讓的心思,搖頭道:“你放心,我並不是膽怯退縮。”他看著韓德讓,放緩了聲音,“只是忽然覺得,德讓,我是生就宿命,不得不為,而你,已經為我犧牲了少年時光,這十幾年來,少與家人團聚,始終如履薄冰。如今年華正茂,想來必有許多美貌姑娘對你傾心。將來你會有妻、有子,你還有大好將來,無限可能。如今卻要同我一道走上這生死玄關,值得嗎?”
韓德讓聽到這裡,也是無限感慨。這十幾年來,若說沒有動搖過,是不可能的。十來歲的少年,正是意氣飛揚的時候,而他卻十幾年如一日在這深宮中,陪伴一個抗拒任何人接近的孩子,保護著他,教導著他,幫助他在一個殘忍好殺的皇帝手底下活下去,並取得對方的信任,幫助他在一個時時忌憚他的親王眼皮底下偽裝示弱,暗暗發展才華和雄心。
讓他一直走下來的,不只是家族的重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