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麼大的孩子最是難教,每每闖了禍她搶著認錯比誰都快,態度比誰都誠懇,然後就是“勇於認錯,轉眼就忘,下次再犯”;要說打,他又打不下手;要說罰,她又能扯出一套歪理來,雖然多半胡說八道,但將老師教的東西現搬現用地詭辯,居然也能夠自圓其說。
蕭思溫心中,其實有著無限沉重的擔憂。現今皇帝好殺,諸皇族勾心鬥角、危機四伏,這孩子要不改改,哪天不小心闖禍到不可收拾,那該怎麼辦?他皺眉想,用什麼辦法才能夠讓這個孩子記住教訓呢?
剛才燕燕來之前,他也與長女胡輦商議過,卻想不出辦法。本要好好懲戒她,然而見女兒一哭一撒嬌,他一顆心竟也軟了,只哼了聲:“你還知道害怕麼?你也不小了,當知道外頭是什麼情形。你只說了這幾樣,卻不知道,你這一跑出去,你姐姐有多擔心!若不是德讓趕到,以你那會兒的樣子,你有幾顆腦袋也要掉了。再則,刑場事涉南投叛逆,若教主上疑心起來,你可知道會連累家裡啊?”
燕燕一聽急了:“主上也不能不講理啊,怎麼這樣就會連累家裡了?”
蕭思溫大怒:“這話也是你說的?你若還是這樣,這次春捺缽就不要去了,免得給家裡惹禍!”
燕燕大驚,這話正中她死『穴』。一年就一次春捺缽,大夥兒都出去了,她一個人留在家中有什麼意思,忙軟語溫言相求,做了無數保證。
蕭思溫也不敢真的將她留在上京,這孩子永遠有辦法在他看不到的時候惹禍,出了事還一臉無辜地表示完全是個意外。他哪裡敢把她單獨留在上京,沒有家人看著的情況下她若是惹了什麼禍,天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教訓卻不能不給,蕭思溫沉著臉,表示這件事非常嚴重,直到燕燕又求又保證地表示自己絕對在春捺缽上不會闖禍,便將手邊一個案卷給了燕燕:“看來你還是太不懂事,須得讓你多知道些好歹才是。這便是這次南投叛逆一案的結案奏報……”又指了指旁邊一疊卷宗,“這些是這案子的案卷,我要你把這些都看了,再寫出一篇文章來說說看法,若寫得不好,便不必去春捺缽了。”
蕭思溫雖然算是遼國上層比較重視漢化的人,但終究不是漢家舊族,因此教女兒的也不是什麼閨閣讀物、詩詞歌賦,倒是多半以實用為主。兼燕燕淘氣,打不得罵不得,目前唯一能找到的有效懲罰辦法就是罰寫文章。至於內容便是隨心所欲,如指定漢書的一句話,或開國以來典籍制度中的一段內容,或者各部族某一譜系等。
這些懲罰內容其實可大可小,他當初也是隨便一指,不想此事上倒看出燕燕的好處。素日罰她抄書,她是頂會偷工減料。但指了一事叫她去寫出心得來,這個素來淘氣的女兒卻極為認真,每件事都要細細地弄明白了,交出文章的時候一臉得意好勝,倒似自己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蕭思溫發現她居然還有這點天分以後,就有心誘導,經常會出一些題目,在政事敏感的時期總能把燕燕拴住一小段時間不讓她出去淘氣。此番便故伎重施,讓燕燕去鑽研這個案卷,在春捺缽前安分些。
燕燕欲不肯接,又怕去不成春捺缽,只得苦著臉接下來。蕭思溫的書房極大,分了個隔間,讓她自己慢慢玩。蕭思溫留了個書童給她備她詢問,自忖這案子早已經結了判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項,不過拖著她不生事罷了。燕燕本是勉強接罰,不想看著看著卻生了興趣,當下就從南逃叛『亂』開始查歷年南逃之事,一查又查到國朝對漢人的制度上去,直到出行時坐到馬車上,手中還捧著案卷。
胡輦要管著蕭思溫出行事宜,又管著自己這一部族的各種事宜,直忙得脫不開身,還拉了烏骨裡幫助,好不容易趕在出巡前忙完一切。這時候三姐妹在車中,卻見燕燕還捧著案卷,不由詫異。
烏骨裡先問:“燕燕,你不是寫完了嗎?”
燕燕頭也不抬:“哦,是寫完了,但我還有許多事情不明白的。”
胡輦不禁也問:“什麼事情不明白?”
燕燕這才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把手中的案卷一揚:“爹叫我寫臣民南逃始末的文章,我查了一下他書房中案卷所記示的自太祖以來所有南逃案例,發現不但有臣民南逃,亦有南朝的臣民北投,究其原因,是和政令行事有關……”
烏骨裡奪了她手中的案卷,嗔道:“你不是已經將文章交給爹爹了麼,還看什麼看!”
“是啊,我是交給爹爹了,可我覺得這個案例很有意思,所以跟爹爹說,我還要繼續把這篇文章寫下去,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