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部分(3 / 4)

一看,略是錯愕,手上一鬆花瓣簌簌落在地上。她理了裡裙襬,笑起來:“虛無先生怎麼來了?”

虛無先生揹著墨色綢緞的琴囊,穿著一件輕薄的青色身衣。他拱手,眼觀鼻鼻觀心地行禮:“明貴儀傳看樂部典藏的至和古琴,臣下在坐部領差,這一床琴是微臣管存。至和古琴已有些年頭,應當仔細小心,小主既要把玩,理應為您送來。”

跟在後頭的小喜子添道:“樂部的器樂太多,可找了好些時候。”

枕春輕輕摘落肩頭的半截花瓣兒,眼神從虛無先生淺褐的髮梢邊掠過。她心口一跳,連忙只低頭看著庭院裡的青石:“有勞先生。”便細想了想,也不請虛無先生進內堂,只喚玉蘭在庭院置几案奉茶,才在離虛無先生一丈遠的地方坐定。

虛無先生取了背後琴囊,將案牘歸置整齊,復又淨手焚香,才取了琴身出來。這還不算完的,又是斂衣正冠。

枕春笑道:“先生這一套倒是十分講究。”

虛無先生卻淡淡的,似不見喜怒,只道:“樂部的規章。”

“悅己而已,何須這麼多五花八門。至和古琴心說,可讓後人使那麼多花樣。”枕春往小案靠了靠,臉上被光影斑駁遮蓋,瞧著虛無先生手下一床紅腥的古琴。那琴通身隱隱發亮的赤色,好似漫了血。她輕呼一聲,“這個顏色倒是少見。”

“琴漆裡以鹿角霜作大漆,又填了硃砂,漆擦在千百年的杉木上,才得此刺目的紅。”虛無先生拭了琴,雙手按弦,“小主要聽甚麼?”

枕春失笑:“我不過是閒來無事看個新鮮,並沒有呼喝先生獻技的意思。”

虛無先生不以為然:“某不是那樣的人,小主若是呼喝獻技,某便稱病了。”

枕春知道虛無先生是個心氣高貴的人,便也遂了他的意思,略只想了想:“先生的琵琶已是聽過了,還要多謝先生的那。本主……我的有兩位嫡親的哥哥。哥哥們各有一把琴,大哥哥的是“寒春山”,二哥哥的叫“醒春雷”。少時候聽哥哥們彈琴,大多是些高山流水、平沙落雁的。先生可有新的?”

虛無先生卻是笑了。慕北易鮮少笑的,他笑起來眉眼微彎,霎時山河凋敝春光無色。

“先生……笑什麼。”

“舊的也曾是新的。”虛無先生笑時嘴角勾起,眼中有星河一般,他哂道:“某若未猜錯,小主的閨字裡可有春字?”

大魏國中,男女大妨並不十分嚴苛,閨中名字並不是全然不能外稱,枕春便認了:“正是的,先生如何知道?”

“既見小主便覺明媚,如吹面不寒楊柳風。”他說話清冽洌的全無輕薄之意,“況且小主如今的賜字為明,又說起春風春雷的事,想來是族中兄弟為小主擬的名字。既是如此,某便為小主奏一曲。”

虛無先生的陽春便來了。清澈猶如北地最初化開的那一抔雪,融在心尖尖上的靈,一下子墜在弦尾顫抖。他的琴音沒有鉛華也不染煙塵,坐在八重黑龍下頭遺世獨立的模樣。是常聽的,枕春幼時也曾習過,卻沒有覺得哪一刻有如此從肺腑中出來的溫熱。往日所見朝飛暮卷或是雨絲風片,唯獨此刻聽來無比溫柔,天地廣闊。如此淡蕩的琴音,卻令枕春有些莫名滋味。那琴聲裡萬物生身,好似回到年少時候。

若要說,便是十一二歲時讀時發夢。她夢想未來的夫君是個蓋世英雄,騎著腥可見骨的寶馬,頭戴威風凜凜的雉雞冠,帶著她山河胡海無所不達。那時她見著話本上畫的騎馬的小人兒將軍,身穿漆黑的鎧甲。那時的她,坐在安府的庭院裡,嗅到草木回春的芬芳。便如此感。如此徹骨的少女情懷與純粹的溫柔。

枕春努力作得波瀾不驚,手上拿的一張帕子,輕輕按在胸口。那七根琴絃震動,抵不住枕春心口的狂跳和血脈灼燙。

他一曲畢了。

“先生技藝卓絕,至和古琴中正平和,以奏,是最般配不過了。”枕春低頭含笑,努力掩蓋那一絲驚豔的餘韻。

虛無先生道:“小主若喜歡,可留下古琴平日玩賞。至和古琴若放在樂部蒙塵,實在可惜了。”

枕春猶豫,卻說:“這樣的鹿角霜與硃砂大漆自然罕見,眼中所見也是歡喜。只是這一式仲尼,於我來說太過男子氣概。我是一個小氣促狹且懶散的人,哪裡彈得這樣端正的聖人琴。”說著想起幼時把玩的那把故琴,“少時倒是有過一把最簡單的正合式,我喜歡那個簡單的。凡人的琴做凡人的樣子,使世間彈琴的都歸於琴。”

虛無先生聽她如此說,便也知樂,頷首道:“如此也好,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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