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的時候,天還矇矇亮。慕北易起來整冠,看見脖頸處被枕春親撓出一條紅痕。堂堂天子孟浪之態,何以臨朝?便想了想,傳馮唐說:“今天冷,賜群臣休沐兩日,朕是不是仁君?”
馮唐哪裡敢說不的,只一貫應承:“自然是的,陛下千古第一大仁君。”
枕春在被窩裡聽得笑,只伸出一截藕似的臂,柔柔軟軟地將慕北易拉扯了回來:“這樣的事情,若說了出去,旁人要笑嬪妾的。”
二人索性又倒頭睡了一陣,渾渾噩噩,暖暖癢癢的,才在請安時候起身。枕春特意讓蘇白尋了一件兒厚厚的飛肩大裘披,攏脖攏臉地將慕北易裹了起來。慕北易去請莊懿太后福壽安康,枕春去問祺淑妃吉祥如意,便也遮了唐突。
旁人也不愚笨,這次前朝休沐得莫名,眾人看枕春臉色都不大自然。
主要還是因為枕春臉頰兩三淤紅,斑斑駁駁任誰也不是瞎的。
“明嬪如今愈發得聖心。”祺淑妃臉色笑得如春風和煦,真真切切,“應當請封再擢升一位才是,到底不能委屈了。”
枕春自有盛寵,腰板比往前直了些,對祺淑妃仍舊避害:“嬪妾不敢。”想想又覺得太過敷衍了事,才斟酌字句,回道,“俗話說,以色侍人短,以才侍人長。如祺淑妃娘娘這樣的才德兼備尊貴之人,才配得聖心。”
祺淑妃不露喜怒,只讚了一句:“明嬪機敏。”便賜冬日裡時興的甜棗兒茶來給在座妃嬪們吃。
那棗兒肉多汁甜,又泡了薑茶暖身。枕春本前一日吃得油膩了,嚐了兩口感覺甜爽,確實精奇心思。想來祺淑妃在這樣細微之處,也做得賢惠細緻,該她為尊罷了。只是唯獨獨一樣,那茶紅糖多了些,吃上兩口便有點點膩喉。
枕春擱了杯在一旁,眼睛略略一抬,卻看見連月陽捂著嘴邊兒皺眉。
枕春一看是真真害怕,恨不得連忙將剛剛吞的那一口吐出來般。莫不是祺淑妃如今位高權重早已無所顧忌,索性人人都喂上一口紅花湯罷!
第六十四章 阿雲
枕春正心裡想得亂跳,眼睛定定看著連月陽。便見其臉上一陣陰晴不定,扶在几案邊輕輕撫胸。
“靜婕妤可是不喜歡本宮的紅棗湯?本宮喜歡甜的,倒沒斟酌各位妹妹的胃口。”自連月陽做了娘娘,祺淑妃待其也不得不客氣幾分。
連月陽欠身笑了笑:“臣妾昨日裡受了些許風寒,娘娘這暖湯一衝,便覺得有些藥勁兒。”也是莞爾,“不過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倒覺得舒暢多了。”說著又再飲一口。
枕春覺得疑惑,何以故作無事偏偏再飲。莫不是……
祺淑妃看了一眼薛楚鈴。
薛楚鈴較之入宮時候,更是纖柔溫婉,眼如秋水盈盈。她今日一身妃色絨綢襖裙,輕輕挽著淺紅色的披帛,一對金葉桃寶步搖隨人說話輕輕擺動。她道:“靜婕妤娘娘如今身份尊貴,可不能這麼拖著綿著,該要傳個太醫來看看才是。”
“倒也不妨事。”連月陽起身拂了拂裙,便也似乎覺得何處蹊蹺,急著要走,“多謝珍婉儀關懷,本宮不過風寒。”
薛楚鈴連將她手一挽:“娘娘留步,也花費不了多久時辰。”
“正是如此。”祺淑妃嫣紅丹寇的反覆撥弄耳邊的珍珠耳墜子,笑聲挽留,“還是快快坐好,外頭風冷,那麼涼涼一吹才要不好。”
連月陽避也不得,皺著眉頭,只得又坐回位裡去。
果然與枕春所料不假,太醫來略略一切,便道連月陽已有了身孕。連月陽臉上顏色複雜,想必她自己也是才察覺出來。
祺淑妃聽得結果,默默看著自個兒腰封上精繡的金蓮蓬,嘴角勾上:“靜婕妤果然是好生養的,這可是旁人盼不來的福氣呢。這樣說起來倒是本宮不好,還給靜婕妤吃這樣甜膩的水。”說著也自憐自艾起來,“是本宮這個沒福氣的,仔細不到這些。”又去差人拿彤史來看。
連月陽侍寢時日少,略略一看便能對上,果然只有一月餘。祺淑妃手段素來隱晦凌厲,她若瞧上了連月陽這一胎,哪還能讓人討著好。
枕春心裡擔心,開口轉圜:“祺淑妃娘娘風華正茂,長榮不衰,哪裡有無福的道理?還望祺淑妃娘娘多餐食,也好為陛下誕下尊貴的皇兒。”她將尊貴二字咬得緊,凡要祺淑妃聽進心裡。
果然祺淑妃看連月陽的眼神,兀自生了兩分不屑。便是以連月陽的身份,如今高抬從三品婕妤之位已是恩典,哪怕再生幾個,也夠不著她薛氏的榮耀。與其打量連月陽這樣卑賤骨血的腹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