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周正,哪裡是在宮裡消磨一生的人。我看案上那對兒鏤空赤金紅鸞綴寶簪子好看,紅鸞是主姻緣的神鳥。”她便略略撐了撐身,“你去取來戴了,來日好給你擇良配。”
玉蘭心中一驚,胸口悶悶的,失措道:“小主這話說得是來提點奴婢了!聞聽月御女是得了熙婉儀賞的琉璃簪子才……奴婢沒有那個心思,不敢受小主的賞賜。”
“你有那個心思才受不得。你既沒有那個心思,心中坦坦蕩蕩,哪裡受不得。”便起身搗了搗鞋,拾那對兒簪來給玉蘭貫發:“我也不是刻意要來提點你,也不過閒閒說著的。”便打發她去叫梨花。
玉蘭受了,出去走到門口,一個趔趄又撞了回來。
“陛下萬福!”
第六十三章 遺憾
枕春提裙轉過身去,見慕北易正往屋裡走。噙笑迎了上去:“陛下來頑,怎麼不說上一聲,嬪妾也好出門去迎。”
慕北易自解了厚厚的裘氅,拋在案上,掃看屋中小几:“你此處繁若集市,將這些玩意尋出來擺置做甚麼。”
“哪裡是擺置,不過拿出來看看有多少積年的珍藏。”枕春上前勾了慕北易的手,臉頰被屋內烘被的地爐熱出一層粉紅,“恰逢年末,也好賞賜給下頭的人。”
正藉著慕北易肩膀旁的空隙,看見進門處梨花剛要進來領賞,便被玉蘭捂住嘴,束手束腳地帶了出去。
慕北易撩起暖閣的紗帳,坐在榻邊,寬衣便要解腰帶,露出裡頭素黑的深衣。
枕春一看外頭青天白日,帕子捂著嘴邊兒,詫異道:“陛下這是做甚麼!”
慕北易疑惑斂眉,招她過來:“朕今日覽看書陳三百章,午時吃乾曦宮上的荷心慢燉大骨湯。那些荷心燉得軟,朕一壁看書一壁吃,卻也有些膩。”說著也有幾分嫌色,“冬日開庫做的十三鞢帶十分緊瘦,纏著腰上倒有些小。”
原是腰帶緊,又吃了藕。枕春才放了帕子,去替他寬衣:“陛下素來於這些東西上頭不上心,既是吃鮮湯,也不可過多。”說著喉嚨一潤,嚥了一口清津,“嬪妾聽聞冬日裡應多吃牛羊,烤得香香脆脆或燉得軟軟糯糯的都好,實在不行還有蒸的羊羔兒撒上香料。”
慕北易聽她說話囫圇,一邊說還一邊咽口水,覺得好笑:“那便傳個炙烤羊肉的大廚來,擺上傢伙,就在院兒裡做了。”傳馮唐,“記得要肥嫩的羔羊。”
聽說天子要吃烤全羊,可便急壞了永寧宮的膳房,這活生生的肥嫩嫩的羔羊上哪兒找。便又差人去御膳房去請,御膳房又得從太僕寺諸牧監領過來,搞得大張旗鼓。再差了御廚、夥什、片兒肉的、上盤子兒的,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枕春以為,但凡好吃的,幾個時辰也不為過。又有人也說過,肉最好吃的時候,是你想吃的時候。
正是天子與饞妃對坐於庭院,披裘袍被地衣薰暖爐。爐子裡是火紅火紅的炭,地上是寸長的紅色絨毯,正中心搭著篝火架子,一個細眼黑皮的胡人御廚正翻烤著香氣四溢的全羊。片下來兩塊兒精肉一塊兒肥肉,串在細竹篾上,肥油烤得幹了滋滋沁著羊油,帶著竹子的清香。撒著細如粉末子的西域香料,吃在嘴裡那肉的韌勁油香團團化開,又燙又熱。
“嬪妾多借陛哈。”枕春嘴裡燙得不清不楚,倒吸氣話也說不明白。
“不謝。”慕北易正將切片兒的羊腿肉捻在醬裡沾,只左手捏著枕春耳垂往懷裡拽,“好吃的小懶貨,嚐嚐朕這個。”
枕春左手上拿著只噴香的羊腿,右手握著肉串兒,左看右看,哪一邊兒也捨不得放下。咬牙切齒,只得扭過頭去,就著慕北易的筷箸去嘗。那薄片沾辛醬的也香,既有味道又鮮美。
哪有天子喂嬪御吃東西的道理,明嬪這可是盛寵啊!棲雲軒諸人嘴角含了喜意,個個避開目光轉過身去,不敢去看。
夜裡吃得撐,二人手暖腳熱,看不進書卷。便又差馮唐去領了甕酒與梅子煮了兩壺,故作深沉對酌幾杯,惹來慕北易寫了首打油的豔詩來取笑枕春。
鬧累了,又行禮儀一回。一挨筋骨痠軟,都到了一更天。恰恰是慕北易身強體健又血氣方剛之年,素日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算御過,也熟稔本事,於禮之事頗有幾分霸道。所以枕春抵擋不住,萬種告饒都亂喊來,恰恰說著些葷的,正擊中慕北易痛慰自在之處。
又再來一回。
枕春以為,若非是他姬妾,二人脾性相投,此生可以做一回摯友。可惜緣分世事無常最難消受,只可為他妾室,裝模作樣情情愛愛,最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