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果然有數樣花鈿,金箔的銀紙的還有花紅的。小案右邊兒擱著一個方繡了幾針的香囊,花樣是鴛鴦,霎時便心下明瞭。昨日柳安然還避寵不及,今日倒似失了魂兒般,忍不住問道:“陛下昨日待你如何。”
柳安然聽得臉更燙了,不自覺地將錦帕貼了臉側:“陛下待我很好。”旋即更覺羞赧,“陛下同其他男子不一樣。他讀帝王之策,還旁通許多雜術,說話很有氣度,人也俊朗。”
“可是討了歡心?”枕春心中未免覺得女子柔弱不假,尤甚動了那顆紅鸞心,便由得那人喜而喜,由那人悲而悲。從此心中常有所牽,相思所累,實在是讓人憐惜的。
所謂如如不動,也要保持住那顆純純粹粹的心才好。
“這……”柳安然的眼神便黯淡下來,“倒沒有不喜,雖說是讚了我兩句。其他卻淡淡的,不見得額外恩遇。”
“想來這才第一日,往後熟稔了,或許很快便有盛寵。”枕春寬慰她。想來慕北易薄情之名,又不忍說給柳安然平白聽了傷心。旋即又想,既是讚了,便是青眼有加,或許多幾日便好了。
這便正說著,便有聖旨下來,擢封柳安然為正五品嬪。
枕春替她高興,忙將備好的玉鐲作禮物送與她。因著擢封,柳安然便要忙上許多事,略略說了幾句,便告了離。
由玉蘭扶著,枕春自宮道緩緩往回走。她心中思量著柳安然承寵一事,只想著是好的,柳氏一族得了信賴,南疆才會太平。如此帝王與臣子互相得益處,只需一個小小妃嬪作為繫帶。
確正是春雨溼漉,宮道也有些許積水,走得兩步就溼鞋。枕春急著回去換洗,便走得急了,遠遠見前頭來了一行內侍抬著軟輿,避不開去,便站到一旁牆角下行禮。
按著宮中規矩,正五品嬪位以上,才能坐這樣舒適的軟輿。
正是如此,上頭坐著恣嬪,錦衣珠翠,十分體面。軟輿緩行,走了幾步卻聽恣嬪道:“慢著。”她側頭打量在道旁矮身行禮的枕春:“你是安寶林。”
枕春埋著頭,持禮道:“是。”
恣嬪聽罷輕笑一聲,緩緩靠回輿背上,撥弄著指上丹紅得指甲:“我記得你,你說祺淑妃御下寬厚,你同沐恩德。”
枕春想起那日事來,她雖非有意,到底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最後領了罰抄經的還是恣嬪。可是不小心得罪了她?細細思慮,才回道,“嬪妾身份低微,何處不受恩德呢。”
“你既知身份低微……”恣嬪眼有嫌意,“何以只矮身,而不向我下跪見禮?”
按著宮中規矩,卑位向尊位下跪見大禮也是有的。不過大禮繁瑣,祺淑妃向來以寬仁治下,故而如今宮妃相見,大多便化繁為簡了。枕春聽得恣嬪頗有刁難之意,只得斂起衣裙,跪在潮溼的宮道上,見禮道:“寶林安氏給恣嬪小主請安。”
“倒是規矩也齊全。”恣嬪十分滿意,卻不叫她起來,只見得宮道上的雨水順著枕春膝上的衣裙浸透,“聽說你父親是尚書省左丞,果然教的好。”
第九章 受辱(一)
枕春膝蓋一涼,只覺得侵骨冰冷的雨水凝溼了裙襪,眼觀鼻、鼻觀心道:“恣嬪小主尊貴萬千,嬪妾萬萬不及。”
“你知道便好。”恣嬪聽了似是很受用,嫣紅的指甲輕擺髻邊的金步搖,不耐煩地掃了一眼枕春,“宮中不只祺淑妃一人說話作數,望你珍重,別糊里糊塗上趕著去巴結討好。”
枕春膝蓋冷得厲害,只覺得恣嬪實在難纏,卻奈何她如今正是紅人,只得道:“嬪妾受教。”
“罷了。”恣嬪喚內侍起輿,“本主還要去長歌雲臺給陛下侍宴,沒得精神和你這末流寶林費唇舌。走罷。”
待恣嬪一行人走遠,玉蘭才扶著枕春起來,道:“小主在雨水裡跪了這麼一會兒,可要涼著身子,回去要用熱水好好沐浴才是。”
“倒是我不爭氣,累著你隨我跪了這般時辰。”枕春只覺得膝蓋有些疼,旁的倒不妨事,“沒那麼身嬌體貴,飲些熱茶便足矣。”
“小主美貌,以後自會有恩寵萬千,奴婢不覺辛苦。”玉蘭眼神裡倒是有幾分誠摯,“奴婢原先不過是個燒火的,哪被這麼抬舉過。這些日小主待咱們好,咱們心裡都知道。”
兩人相摻回了棲雲軒,卻見了更教人煩心的事兒。
小喜子替枕春去領了月例,寶林之位應有二十兩才是,可那掖庭司的人只包了十五兩。小喜子數了數覺出不對,便與那掖庭司發銀的內侍爭辯了兩句。恰巧碰見劉美人興致好,親自去掖庭司挑選新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