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釋之前,我有些問題,請長孫小姐應答。”
自長孫嫻出面質問起,眾人的目光就在遺玉和她身上來回轉移,這會兒聽遺玉開口,皆豎耳傾聽,實在是他們太過好奇,不是過目不忘,又是怎麼默下那麼多字的?
“你問。”
長孫嫻對高陽使了個安撫的眼神。
遺玉面上帶著嚴肅之色:“你抄到了第幾卷。”
“第三卷後半。”
“可是有跳過的部分。”
“沒有。”
“如此,那你可知這前三卷寫的什麼?”
“……”長孫嫻的語氣並沒有剛才那般肯定和利落,思索之後才回答,“應是論的孝悌之道,抄寫時過於匆忙,我所述不能詳盡。”
聽到她的口氣,遺玉雙目微亮,“那就你所記的,這篇文章作的如何?”
她的評價一出,論判席上先是熱鬧了,晉啟德愣著眼睛道:“雜、雜亂!”
在座論判除了東方佑和晉啟德,坐在樓中都不知四卷文章寫的是什麼,但剛才得知這四卷文章是晉啟德所做,對他的學識大家都有認可,想來就算不佳,也不可能落得個“雜亂”的評價,聞長孫嫻所言都是不解,只有祭酒東方佑瞄向對面模糊不清的巨卷時,眼中露出思索。
“諸位!”遺玉突然揚聲,君子樓靜下,“在座眾人,還有誰可以大概說一下,這四卷文章到底寫的是什麼?”
眾人啞然,坐在樓裡的也就罷了,根本看不見,可就連那四十五名參比的學生也沒一個開口的,比試時候,匆匆忙忙都是抄到那裡看到哪裡,比試之後,便是各歸各位,一心等著結果出來,哪有閒心跑到樓角再看一遍,這會兒被遺玉問到,使勁兒回憶,也只是能拼湊出一些雜亂的片段!
“那麼,除了我,沒有人將這四卷文章整個兒地看過一遍的?”
遺玉原地轉了一圈,在四樓中一一尋過,片刻後,見眾人只是低語卻沒有出來答話的,嗅著衣襟上猶有餘味的墨香,稍一側身,朗聲道:
“長孫小姐說這文章雜亂,各位說不出這文章講的到底是什麼,那是因為諸參比者,在比試時候,皆是看上幾句便匆忙回去抄寫,生怕記錯,這麼一來,這四卷文章對諸位來說就是雜亂和模糊不清的,可對於我來說,它卻是通順至極的!因為我抄寫時候雖也是幾句一次,可在記時候卻是一段一段地看下來的。”
一段段地看下來,當然比他們一句句看下來,對文章的理解要通順連貫!
“諸位只當我是在兩刻鐘內,默下了這十百來字,可誰還記得,在有人向我潑墨之前,我已經是抄到了第三捲開頭!”
眾人皆因她得了木刻而被引去注意,幾人有想過,她之前將近三刻鐘的時間,可是跑在最前面的一個!若非是有人從中作粳,她本也該是贏家!
“參比者們因時間匆忙,心思都放在剩下的文章上,有幾人是會邊抄邊記的,我雖不是過目不忘,可在比試一開始,寫字時和跑動找座位時都在反覆記憶著看過的文字,在頭一次標紙被毀之前,半炷香還多的時間記下近四百字,如何不可!”
旁人都是抄過忘過,可她在一開始為了以防萬一,便是反反覆覆地記憶!
“我在標紙被毀後,本是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將剩下的一卷多文章都看完,於是在我默寫時,腦中是一篇通順至極的文章,但凡是背過書的都該知道這個中蹊蹺,那麼,我因何不能在剩下的時間裡,寫上七百多字!”
剩下記不大清楚的三百多字,有紕漏是難免,但她卻能大致根據整篇的內容順下來!
……
靜,極靜,在遺玉一條條的解釋下,本來還在低聲議論的眾人,漸漸安靜下來,到了最後,都是陷入了沉思中!
遺玉閉了一下乾澀的眼晴,深吸了一口氣,在這滿樓的安靜達到極點時候,輕輕撥出,雙眼重新張開,剛才那絲疲憊感瞬間消失,她直直盯著對面樓上的長孫嫻,沉聲道:
“長孫小姐,兩盞茶內默下七百五十八字,不是隻有過目不忘的人才可,你想不到的,並非我做不到!”
正因遺玉剛才的解釋而眉頭緊皺的長孫嫻,忽被這寂靜中朗朗一聲話語襲來,面色當即陰下,還未來得及還嘴,就聽樓中猛然迸發出一陣喧囂聲——
“真是不容易啊,我還當她真是過目不忘呢,原來是這樣!”
“這盧遺玉不簡單,能讓東方先生出言擔保,我原就想著她是不錯的,如今看來,果然不愧是盧智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