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隨即明白過來,愴然笑道:“好……好,那麼……就……委屈你了。”
委屈?一點也不委屈。
只不過是以一個女子的形態,做些粗活罷了,只不過是以十三歲的身軀,每日連軸轉罷了,只不過是每頓餿食罷了,只不過隔幾日一次毒打罷了,只不過不打面上,身上都是新傷舊痕罷了,只不過偶爾做錯事要被打得皮開肉綻罷了。
只不過是這些。
蘇珍一定是受不了的,對他來說,卻沒什麼。
劍身不壞,他便無所謂,反正自己只是劍魂一縷,皮鞭針刺又能奈何得了他?
蘇煒把真正的蘇珍託付給一位雲遊歸來的老友學武,代替蘇珍受煎熬的是他。鶴斬慶幸自己代替蘇珍來到這裡,讓蘇珍揀回一條命。
否則以一個稚嫩小女的身板,如何抵擋?
他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一個順從的奴隸,一個人人口中的賤婢——蘇珍,這樣就好了。
本可以找個機會,“暴病而死”,溜之大吉,偏偏劍身被獻給三王爺,三王爺又將他轉贈王妃——那劍身還束縛著他,讓他沒辦法走開。
忍耐。
卑躬屈膝,柔順溫馴,開始時,鶴斬以他最低的姿態迎接著每一天的到來,無聊得打哈欠,一把奪天下的名劍,居然被當作禮物收藏進女人閨房,還真是……
可笑。
他等待著那個日子的到來——鶴斬與蘇煒約好,待蘇珍學成,她會來取劍,估計在那之前,他都得懶洋洋呆在女人身邊了——
直到那夜,他居然察覺劍身動彈。
順著那股悸動,他跟著過去,握劍的是一個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她會使劍的角色——王妃?!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
每次她悄悄出府,他都跟在她身後。
驚訝於她的身手敏捷,幾乎次次一劍斃命,那速度快得驚人。
她永遠是決然赴死一般,彷彿每一次拔劍都是最後一次。根本不像一個王妃,而像——像他曾經的一個主人。
一個女殺手,鸞鳳。
他的主人中,女子並不多,所以他才會記得清楚,而那個鸞鳳給他的印象更為深刻,他記得她的表情。
鸞鳳是他的主人,而鸞鳳的主人是一個暴君,鸞鳳是她的寵妾中的一個。
每次殺人後,她總要流淚,喃喃自語,他得聽出,她是為了她悲慘的命運流淚,為她所愛的人流淚,那人不是暴君,而是暴君的宿敵。
某夜她殺人,將自己放在棉帛之中,沒有哭泣,靜靜的躺著,然後,坐起身,扶劍,平靜的劃過自己的喉嚨。
血無聲的濺出。
次日太陽照常升起,侍女尖叫,一陣慌亂,然後屍體被抬出,連同染血的錦帛一同深埋。不留一絲痕跡。
他被送回暴君身邊,看他興高采烈的大宴群臣,慶祝他的宿敵終於被剷除乾淨。
所有人都面上喜色,沒有人為一個叫鸞鳳的女子而表現得稍稍難過,沒有人記得鸞鳳,包括那個曾經寵愛過她的暴君。
啊,鶴斬想起來了。
在王妃的臉上看到的表情,跟鸞鳳自盡時一樣。
每次都那樣決然,然而,平靜,赴死一般。
她的愛人死了麼?她明明愛的是三王爺。願意為王爺做任何事——
可是為什麼她的表情看起來,她愛的人已經死了?心已經死了?
時間越久,他越是不懂得。
王妃殺人後也會哭,夜裡一個人哭泣,但是早晨醒來,她又是端莊得體的王妃,王府上下,親力親為,克恭克順,婉婉有儀。
他越來越覺得她神秘,不由自主的想一探究竟,越是靠近,越是被她吸引。
這個女人,有三頭六臂嗎?不會累嗎?
他為她折服,轉而成深深尊敬——他可沒有過一個主人,可以在殺人之後還能把它丟在一邊做自己的事的!
他們愛不停的摩挲鶴斬的劍身,看著最得力的助手般看著它,為它劍柄掛上燻過香的流蘇,連蘇煒也不例外——他身上的薰香味便是蘇煒特地命人調配,六年了,不想至今仍未散盡——
而在她眼中,彷彿他的劍身只是一塊廢鐵,除了必要的擦拭,大多數時間鶴斬劍都呆在床頭機關中,她碰也不碰,又彷彿是它鶴斬是什麼不潔之物。
不對,他已經被更名為鶴舞了。
籍藉著蘇珍的身